一百五十、门户私计(2 / 2)

病榻上的男子满脸狰狞,低沉嘶吼

“柳子安!老子不管是不是你捅的刀,从现在起,从现在起!你给老子好好守住柳家,守住剑铺!若是剑没铸成,若是柳家在你手上断了,不仅老子做了厉鬼也不放过你,柳家祖宗十八代都不会放过你!!咳咳咳……”

似是情绪激动、动作幅度太大,又牵扯到了胸肺伤口,柳子文一阵捂嘴捂胸的狂咳。

可谓是声声泣血。

柳子安颤抖手腕,他满脸布满惊恐、无辜、伤心的神色,用力摇头道

“大哥,真不是我,真不是我干的啊,你我手足同胞,我怎么做出这种背后捅刀的狠心之事,大哥,你难道要二弟我把这颗心剖出来,你才信?”

他两眼通红,面露疲倦道

“而且现在也不是兄弟猜疑的时候,你好好养伤,咱们兄弟二人一起撑过眼下,以后齐心协力,待把那物铸成,再把这失去的一切都加倍夺回来好不好?好不好,大哥?”

柳子文没有回答,或者说丝毫没有听柳子安的哀求话语。

他咳嗽完后,满嘴鲜血的仰躺在“吱吱呀呀”的坚硬床板上,那原本脸上的狰狞之色逐渐转变为一种混杂有绝望与悲呛的神情

“老子不管你有没有捅刀,是不是装的,是不是拿老子当挡箭牌……

“若是柳家没了,柳家没了……柳子安,你就是不肖子孙,就是家族罪人……你万死难辞其咎。”

柳子安啊大嘴,呆呆看着床榻上默哀大于心死的柳子文,眼里似是有万般的委屈、悲愤、迷茫之色,最后全酝酿成了一句悲愤话语

“大哥,比翼鸟的毒,是经过我手没错,但是欧阳良翰也有啊,你那日在剪彩礼上把毒误给了他……

“况且,若真是我下的手,为何要蠢货似的让死士朝欧阳良翰他们大声喊话,这种拙劣的泼脏水手段,只要不傻是个明眼人,事后都能咀嚼过来,是栽赃陷害,二弟我会做这么蠢的事?!”

柳子安越是反问,呼吸声越是变粗,他捂胸喘气,眼里隐隐噙着泪光。

可是柳子文没有看他。

依旧盯着床榻上方的帷帐顶,过了一会儿,语气淡淡吐出一句

“欧阳良翰不会做这种事,不仅不想,他也不屑。”

柳子安含着泪光的瞳孔缩了缩,啊了下嘴。

可柳子文却继续旁若无人,继续两眼无神道

“若真想用盘外招对付我,欧阳良翰有无数次机会,也有无数种方法,我们能想到的,他难道就想不到吗?

“但是他偏偏选用了最公正,同时也是最麻烦的一条路子,当着全县百姓们的面揭发咱们,公审柳家……

“你说,这样的人,会用盘外招雇死士刺杀我?”

床榻内外安静了会儿。

柳子文面若死灰,语气却出奇的平静道

“输了,终究还是输了。从我用买凶斩首的盘外招起,我就输了,从那时起,在欧阳良翰眼里,我就不再是值得尊敬的对手了。

“但他还是没有同样暴烈的手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赶尽杀绝,而是依旧用堂堂正正的公审……”

说到这儿顿了顿,床榻上的柳子文猛打了个颤,吓的柳子安摔下了凳子。

柳子文瞠目呲牙的低吼道

“该死,真是该死,欧阳良翰,你真是该死啊,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死在东林寺,这般诛人之心,你该死,你该死!”

欧阳戎提出的公审,就是对他最大的藐视与诛心。

比被死士捅杀了还要难受。

柳子文正是因为对这些看的太过清楚,才尤为痛苦,心如刀绞。

欧阳戎还不如杀了他呢。

待病榻上回光返照似的男子安静了一些,柳子安才忍不住道

“既然不是欧阳良翰,那有没有可能是王大人……”

“好了,闭嘴。”

柳子文忽然打断,声音有气无力。

他垂敛青色眼皮,嘴皮子颤抖问

“柳家现在……还剩多少家产。”

柳子安低下头

“若是这两日,老老实实按照刚刚欧阳良翰说的那些去办……县衙收缴、赔偿士民、各房分家后,大概只剩下小孤山上的大宅,和西岸的古越剑铺了,对了,水运生意或许还能保留一小部分下来。”

柳子文忽笑“哈哈哈……咳咳咳……”

他嘴中咳血,鲜血像是从喉中涌出的喷泉一样飙出。

“大哥。”

柳子安关心唤了声,不禁悲鸣

“大哥别气了,咱们只要还有剑铺在手上,就还能有翻身之机,这也是王大人前日暗示咱们的意思,其它的祖产家业暂时都可以先抛弃掉,先给欧阳良翰和那些刁民先低头认个错,挺过这劫……

“没事的,大哥,咱们只是暂时忍一忍……那炉剑还在,柳家就还没倒!”

柳子安紧紧握住柳子文冰冷的手掌

“大哥在这里先委屈下,早点康复,等待事了,我与三弟还有嫂子在家中等你……”

柳子文沙哑出声,打断道“现在不接我回去?”

柳子安面色有点小尴尬“大哥现在还是戴罪之身,不好得罪欧阳良翰……”

柳子文忽问

“你想做剑主?”

柳子安脸色困惑“大哥在说什么?”

柳子文不再开口。

随后,柳子安又宽慰了兄长几句,见柳子文缄默,柳子安只道不打扰他休息,准备告辞离去。

“柳子安,记住你说的,保住柳家,带领柳家走出龙城……若最后真能如此,你还不算罪人。”

临走前,柳子文颤声开口。

柳子安“大哥,我……”

“记住阿父的粥棚,粥棚一定要开,一定要开……你走吧。”

柳子文仰头平躺,闭上了眼睛。

柳子安欲言又止,见状告辞离去。

只留下空荡荡的屋内,病榻上,宛若行尸走肉般的男子。

也不知过了过久。

是夜。

屋子漆黑一片。

窗外又有急风晚雨。

突然间,一阵狂风呼啸,“砰”的一声窗扉猛地吹开,又“砰”一声再闭上。

屋内只有外面细细簌簌的雨声。

除此之外,只有床榻上柳子文微不可闻的虚弱呼吸声。

而床榻前,却隐隐约约多出了一团漆黑影子。

这道人形黑影似乎有着一只空荡荡的袖管,而另一只手上提握某个长条般的事物。

断臂剑客在床榻前静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注视着什么。

少顷。

“你……”

有一阵雪白月光霎那间点亮全屋,柳子文嗓音嘎然而止。

旋即,屋内恢复黑暗,只剩下匆匆雨声,再无呼吸人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