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九、寒士剑诀(2 / 2)

“气盛之人?”

丘神机淡漠颔首“气盛之人。”

卫少玄乐呵呵道

“果然没猜错。老先生啊老先生,您越是特别保,就越是该死,气盛之人,哪怕是个小丫头片子,还没长大,毫无修为,但以防万一嘛。”

欧阳戎没再去看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伪君子,眼睛死死盯住丘神机。

被几个青衣奴仆按压住的他,拼命挣扎,昂首咬牙

“你们这些所谓练气士,就净做这些卑鄙无耻之事吗?!背信弃义,持强凌弱,践踏公道!

“我知道你们底线低,没想到是根本没有!现在连一个手无寸铁的小丫头都不放过!”

丘神机万年寒冰般不变的脸庞上,微微聚眉,可旋即又松开淡然。

他的兵道,才不屑与蝼蚁讲。

丘神机与卫少玄目不斜视。

忽略才是最大的蔑视。

欧阳戎突然明白了这方世界的某个优先度极高的规则。

这个规则在前世,他挺难察觉到,且来到这方世界后,此前又一心忙着回家,短期内可以不太在意这个规则。

但若要长久留下来,那么血淋淋的现实必然会按下他高昂的头颅,笔直正视这个规则。

只可惜,现在有点晚了。

但话说回来,在一尊上品练气士面前,早点知道了也没什么用,顶多,自己独善其身的跑掉?

这口新鼎剑的争夺游戏,似乎注定不是普通凡人小官能够参与的。

“柳家主想杀的话,麻烦快点,赶时间呢。”

卫少玄看了一眼柳子麟,后者似是从愕然中刚刚反应过来,赶忙讪笑上前,准备行刑人手。

卫少玄低头翻阅佛经剑诀,与背匣的丘神机一齐背身,走去远处,等待人头落地。

柳子麟带领青衣家奴,上前把欧阳戎与阿青拽拖去悬崖边。

倒地的欧阳戎转头失落道

“阿青,是老爷太自大了,低估了这破剑的诱惑,忽视了练气士的存在……老爷我不该大意带你来。”

“老爷,没关系的,都一样。”

“什么…都一样?”

阿青清泪满颜,努力露出一张笑脸,依旧是欧阳戎初次认识她时,那柔柔惹人怜的嗓音

“若没老爷的出现,我与阿兄、阿母,还有龙城的很多人家,早就死在水灾中,现在死,与当初死,不都一样吗。

“说起来,老爷还让我们多活了许久哩!”

她开心说。

欧阳戎偏转脑袋,还是不敢看她。

从山下吐血重伤到现在刀下斩首,他的平静脸色下,是无尽的愧疚自责。

在折翼渠,本该他这个龙城县令走出来的。

阿山却站了出来。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可是现在,不光抱薪者冻毙,欧阳戎连抱薪者的亲人都照顾不好?

“安慰老爷的歪理。”欧阳戎闭目喃喃。

“不是安慰。”

阿青沾杂草的手背抹了抹眼角

“阿兄走了,老爷也要走,阿青也不愿独活,只是舍不得阿母,所幸,阿兄喜欢的那位阿嫂人好,应该会照顾阿母。”

阿青说着开心起来,突然问道

“老爷,你还记得当初在东林寺,奴儿家留您吃饭的那个晚上吗?”

“怎么不记得,你们还误会了我,傻乎乎脱衣服。”

“阿青也一直记得哩!”即将赴死,阿青浑身颤抖,情难自禁“从老爷抱住阿青,给阿青披上衣服起,阿青就……就……”

“就什么?”

“就……就永远感激老爷情义。”

她偏头,不看他。

“是吗,我也很感激阿青啊……”

欧阳戎不知在想什么,出神呢喃。

二人低语间,各自在崖边就位。

柳子安背对卫少玄,一张脸阴沉复杂,他与身旁青衣家奴们一起拔刀,看了眼靠在一起的欧阳戎与阿青,又回头看了看卫少玄。

眼神闪烁了下。

欧阳戎突然放弃了所有挣扎,任由两位青衣家奴反剪双臂,背身按压在崖边。

他尽力仰头,想最后看一眼天空。

只见晴空万里,正午的太阳如针般刺眼。

欧阳戎努力眯眸,眼缝间的狭窄视野里,花目恍惚。

要死了吗,还没来得及换那份回家的福报呢。

可为什么……却没多少遗憾?

欧阳戎笑了笑。

其实他心底清楚,一直都是这样,心底什么都清楚

起初的他,是在找不走的理由。

后来的他,开始在找走的理由。

哪怕后来,告诉自己,对这方世界很失望,视之为地狱。

可欧阳戎从小师妹哪里一得知,龙城还很需要他时,他还是接过裙刀,迫不及待的回到“地狱”了。

他又找到了不走的理由。

而那一份疑似回家的地宫福报,渐渐变成一种远方的精神寄托。

可人有时候,一辈子都不会去见远方。

知道它在那里就行了……

欧阳戎仰头大笑。

这些潜移默化的思想转变,其实他心里都清楚。

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眼下将死,才明心见性。

欧阳戎微微张开眼,渐渐适应了耀目的阳光,这时,他忽然看见头顶上方的蓝天处,有一粒微小的白点。

这一粒小白点,以极快速度,在其视野之中越来越大。

欧阳戎一愣。

旋即看清是一只昂首翱翔的大鸟。

大鸟通体雪白,模样格外怪异,好像……不止两脚、两眼。

还有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这只大鸟的背上好像有一团……金灿灿的烛火?

正午阳光太烈,火烧翅膀了?等等,这不是火焰!这是一团……被烈风吹拂的金色长发!

欧阳戎眉才皱起。

“谁给的狗胆。”

一道独属于女子的冷淡嗓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像是在草坪处众人的耳边说话一样。

并且此女的声线稍显生硬,雅言说的略微生疏,就像胡人初学汉话一般。

“谁?”

卫少玄尚在惊疑四望,丘神机猛地抬头,脸色大变,脱口而出

“雪中烛!你怎么来了?”

“鼎剑留下,你滚,或死。”她说。

刀锋下用力仰头、直面阳光的年轻县令脸色困惑,雪中烛三字略微耳熟。

可旋即,欧阳戎睁大眼睛,目睹了令他往后余生都极其难忘的一幕……

烈风满山。

有金发越女自天上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