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贵想起这事的时候还心有余悸,他有些担心地问:“福贵,这病传染吗?”
“老哥,你就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这哪能传染呢。”江福贵撇了撇嘴,有些责怪地说。在他看来,自己的老哥应该要包容自己一切的。
“不传染你怎么染上的呢?”江大贵还是忍不住拿烟筒将老弟的屁股狠狠地抽了两下,“你去,我让你去,你就怎么那么不长进呢。”
“这有什么长进不长进的,我也是出来惯了的人,婆娘又离得远,再说了,你是没去过那条街,你去了,说不定就上了贼船了。”
虽说是用家乡话唠叨的,两个广西佬还是听了个大概,那个闭目养神的家伙在一旁笑得很夸张,还怂恿着江大贵:“老哥,你要进了那花街,保证你不想回来。那里面的妞,从十六岁到四十六岁,肥的瘦的,随你挑,价钱也是一分钱一分货,要个中等姿色的吧,四十块钱应该就差不多了。十块钱一次的不行,那叫一个差啊,年老色衰不说,还一个劲催你快点快点。”
“你以为价钱贵的就不催你快点吗?都是一路货色。”江福贵躺在床上有气没力地说。
“福贵,你这些年在外面打工,钱没寄一分回家,累死累活,都送给这些不要脸的女人了吗?”江大贵显然有些不高兴,想救救这位迷途中的弟弟。
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江福贵大概是对那些昔日温存过的娘们有了些感情,他竟然为她们说话了:“什么叫不要脸,她们都很可怜的。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这几年我也给了她们不少钱,一来二去,算是有些感情了。我也是个没有多少奔头的人,你弟媳那个蠢婆娘在家不是靠着别的男人过日子吗,我凭什么白白地为她赚钱呢。她给我戴绿帽子,我就得让她尝尝我的手段。”
“你糊涂了,还手段,你有什么手段,除了还可以挪得动的双脚,可以换点柴米油盐的双手,你还有什么,到时候老得走不动了,我看你用什么过活。不趁现在能挣钱留点积蓄,将来要有个三病两痛的,我看你哭天去吧。”
“唉,不想那么远了。俗话说得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就这样着吧,到时候实在过不下去,大不了喝个敌敌畏。”
江大贵又抄起那个竹筒子朝他背部狠狠地一击,直打得江福贵“哎哟”之声不绝。江大贵一边打一边骂:“打醒你这个不长眼的,好好的说这些没根由的话,都说好死 不如 赖活着,你也几十岁的人了,这些还让我来教你吗,两个老的要是听得见,还不被你惊吓得醒了过来。”
江福贵说:“真要能那样,也是功德一件。只不过,两个老的要是真的活转过来,日子就不见得好得哪里去,多了两张要饭吃的嘴,咱两兄弟负担更重呢。”
江大贵说:“你连自家的婆娘和儿子都不管了,哪里还有心思顾及老的。死也好活也好,你只当不存在吧。”
“那也不一定,大哥,我认为父母恩情那是得报的。那蠢婆娘,哪里能跟父母亲比呢。儿子我可是老娘身上掉下的肉的啊。”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他俩在世的时候我也没见你对他们好过。福贵,你们两夫妻是不是打算各过各的呢,那还像个什么家啊,你不为她想,也得替你儿子想想吧。”
“儿子有什么好想,那个忤逆子,将来不被人剁了手脚就算对得起我了,我想啊,他迟早都会被送去劳教的。”
江大贵皱起眉头,他是知道二弟家的情况的,不过以前都没怎么过问。两兄弟都有各自的生活,也不好过多地干涉人家的家务事。这几年来,江福贵除了过年时节回来十天半个月,其余时间都没有见过人影。孩子在上初二,听说在外面拉帮结派,晚上就在马路上挡过路司机的车子做些敲诈勒索的事。
“你知道这个情况,为什么不管管呢?你们家江晓明也不是天生就是要打家劫舍的啊。都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合格的孩子,只有不合格的父母,你想想看,这孩子自出生以来,你管过多少,你教育过多少呢?”
江福贵说:“我辛辛苦苦送他去学校受教育,还得我来教育他么?那几个方块字,我放家里教还不是一样的会。”
“这么说你自家的孩子出问题了,你是一点悔过的心都没有呢。”
“有,我大大的有,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为了他我整天守着他,或者做铁笼子将他关起来么,这样又要说我虐待小孩子了。老哥啊,我是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哇,你就别烦我了,一说起这些,我是连睡觉都成困难了。”
江大贵一点儿也不妥协,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养子不教父之过啊。”
江福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教?我不是没教过,小时候看他喜欢偷个黄瓜南瓜的,就重重地打过他。他妈那个蠢婆娘只当是我不心疼孩子,还一个劲在旁边说偷瓜不算贼,还说什么八月十五偷瓜是千百年来流传的习俗呢。我想想做孩子的时候确实是那样做过,后来也没成江洋大盗。我的哥啊,我也算尽了力了,算你老弟无能,给得了他的身,管不了他的心啊。我在这里也习惯了,回家守着那几分薄田,还要看娘们的脸色,有时候,我就想杀了那对奸夫**,可是下不了手啊。所以我情愿呆在这里,眼不见为净。哥,你是不知道我心里的苦啊。”
江福贵说得几乎是声泪俱下,江大贵不能不为之动容。再想想二弟的话觉得也有些道理,也就同情起眼前这个弟弟来。他不再说刺激他的话,却在那一瞬间想起老婆刘春梅那娇柔的眼神,还有白白的臂膀,当然还有整个身体,心里不禁就有些担心。不知道他离家这么久了,她会不会想念他呢。都说老夫老妻没什么好牵挂的,可万一闹出个笑话,叫他江大贵的脸往哪儿搁啊。可是他能就此回去吗?不能,路费要一大笔钱不说,这里的工钱还在工头手上,回去了也没有个好营生,彩云的学费还不知道要多少。三年呐,三年的学费他得一分一分地挣,实在不行,还得借债。盼着这三年过去,将来彩云分配个工作,也就有着落了。想到这儿,江大贵就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自己苦点累点算什么,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江大贵也就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默默地收拾东西,准备上床睡觉去了。一个人只要心里舒坦,做个美梦不在话下。那个晚上,江大贵就梦见了自己的婆娘,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围着在他身边,一口一个爹地叫着。最高兴的要数彩苹,她竟然对自己说:“爸爸,我回来了,看,彩苹长大了。”然后出落得像个大姑娘的彩苹就跳起了热情的舞蹈,跳着跳着,竟然一失足,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天坑。
都说父女连心,江大贵做这样的梦不是毫无来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