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哥哥往北,妹妹往南(2 / 2)

“这是什么话,林子建,你根本不懂得爱是什么,我也不懂。先好好去上学吧,你在大学里就会明白的。”

“那说好了,你等我,等我的信啊,不管怎么样,我不想失去与你的联系,明白了吗?”

江彩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看着天上的白云说:“我是一朵云,彩云,以后你要想我了,看看天空。每当清晨或是傍晚的时候,我就会出现。”

江彩云没有等到林子建的来信,在林子建开学的同一天,和江小蝶两个人去了东莞。江小蝶的表姐在东莞上班,具体做什么,江小蝶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表姐有bp机,去的话可以联系得到,还可以有个栖身的场所。对于外出打工的人来说,能有个住宿的地方就解决了一大半问题。

在拥挤的火车上,两个女孩子沉默着。

江小蝶如果不是一时冲动荒废了自己的学业,说不定此刻正在去大学的路上。江彩云就更不用说了,大学录取通知书都送到了自己的手里,可是只能当那是一张废纸。虽说已经宣布三年或四年后将要取消分配自主择业,可是大学对于她们来说还是有无限的诱惑力的。随着火车的一声长鸣,那些曾经追寻了几千个日日夜夜的所谓梦想都见鬼去吧。火车缓缓地开动,江彩云看着车窗外的那些送行的人们,好像是在朝着自己挥手,可是,那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一切,只是幻觉。

对面座位上的一对夫妻,年纪不大,三十多岁的样子。从他们的交谈中,江彩云知道了女的在工厂里做鞋子,男的开了一家小店,卖德园包子,还有油条稀粥什么的。那男的不停地嗑着瓜子,说话的时候,那唾沫星子就差点喷到了江彩云的脸上。江彩云皱了皱眉头,不说话。她出门之前母亲就不停地告诉她:“孩子,出门在外不容易,凡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对面夫妻俩大概是终于无话可说,那女人就和江彩云搭讪:“你们上哪儿去呢?”

“东莞。”江彩云答道。

“我们也是,东莞那里有许多的老乡。我们去樟木头呢,你们呢?”

“我们,还不知道。”江彩云是真的不知道,她只知道下了火车就打bp机联系,具体什么地方,江小蝶的表姐并没有告诉她俩。

“嘿嘿,小姑娘家的,还倒挺有心眼儿的。不想说就不说吧,我们也懒得知道。”那女的说着就又继续嗑瓜子,面无表情地对着她俩。

这明显是个误会。江彩云想跟她解释一下关于这个不知道的问题,可是想想,有什么必要呢。话不投机半句多,人与人之间,多多了解或许可以让这个世界看起来不那么寂寞,可是,她江彩云并不需要这些。寂寞有时候是一种很美的情绪。就像每个夜晚抬头看月亮的时候,她就觉得嫦娥姐姐是寂寞的,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美丽。

还记得上次在红霞山上看月亮的情景。那个晚上她的头轻轻地靠在林子建的膝盖上,很长的时间。她当时闻到他皮肤上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还有淡淡的汗水的味道。江彩云想,这味道她应该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可是,谁知道呢?许多的人许多的事,总敌不过时间的摧残。岁月,可以腐蚀一切可见的和不可见的东西。

唉,这个林子建,只怕这一生也难得再见面了。他们彼此的轨迹,终于一个往南一个往北,从此天各一方,互不相扰。

江彩云想起林子建的时候,内心的感动无处宣泄。她不愿意成为他的负累,所以她选择逃离。去东莞,是开始新的生活,也是对过去的告别。

这是一种无奈的选择,或者叫没得选择更加合适。

可是,谁又会那么潇洒地离去呢?或许是不甘心,或许是舍不得。感情不是一块布,一刀下去,就会毫无牵扯。感情是池塘里的藕,断了,丝还连着。

十八岁的天空,应该是蔚蓝的,那上面应该还有白色的云朵自由地飘浮着。还有风,清凉的惬意的风,轻轻地吹拂着少年的梦。可是这样的幻想在此刻都显得如此多余。江彩云想,那些云朵,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她侧过脸看着神情黯然的江小蝶,想问问她此行的目的,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或许,江小蝶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谁知道呢?或许,她比自己更盲目,或许,只是因为谁也无法立在原地。当时代的洪流经过各自的身边,掀起声势浩大的浪花,许多人都要奋不顾身了。

这是时代的召唤吗?江彩云一度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最终也没有确切答案。不是所有人都像一只候鸟一样需要迁徙,不是所有人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需要乱窜乱闯。那些奔波的人们,或许只是因为有一颗躁动不安的心。许多人相信梦想在远方,还有许多人,相信最美的风景永远不在眼前。

所以,这世界总在流动。人们的脚步匆匆来去,风景变幻着,无休无止。

与那些追寻梦想与风景的人不一样,江彩云只是想要离家出走。她无法面对那个伤心的家,面对愁容满面的母亲,还有失魂落魄的妹妹。她在心里祈祷,但愿时间是治疗一切伤痛的良药。但愿明年这个时候,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烟消云散。岁月静好,步履轻盈。

夜幕低垂,车厢里终于安静了许多。江小蝶轻轻地将头靠过来,换了一种比较舒服的姿势继续闭目养神。江彩云说:“累吗?坐车是够累的。”

江小蝶说:“心累。”

江彩云轻轻地哦了一声,掀开窗帘,看着外面浓墨重彩的夜色。星星点点的灯光不断地朝后退去,扑面而来的是漫无边际的黑暗。火车的轮子轰隆隆地响个不停,带着她们驶向一个未知的所在。未来的路,像一条无限延伸的铁路线,蜿蜒,好似没有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