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那么放小丑跑掉了,我们的计划也白白浪费了。又白跑了一趟。”杨文彬颓然往床上一倒。
“说得好像是我的错一样,要是我去追小丑你怎么办?”严君黎恼怒道,“你的意思是我就应该放任你的嗓子哑掉吗?”
“那也比让小丑跑掉要好!”杨文彬不客气的反驳道。
“你疯了吗?”严君黎难以置信的看向杨文彬,“你真的这么想?”
杨文彬沉默了下来,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杨文彬。”严君黎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当时,确实想开枪的,对不对?”
杨文彬避开了严君黎的视线。
“你真的想杀了他,对吧?”严君黎一只手撑在了床头,逼近杨文彬。
“我没有!”杨文彬立刻反驳道。
“撒谎!我看到你扣下扳机了!”严君黎厉声说道。
杨文彬一惊,立刻转向严君黎,眼睛里带着惶恐。
“我看到你扣下扳机了。”严君黎平静的重复道,“在小丑扔下烟雾弹之前,你扣下扳机了。”
“但是,为什么……”杨文彬不相信的问道。
严君黎从床头柜上拿起那把枪,丢给杨文彬,“你自己打开看看。”
杨文彬接过了严君黎丢过来的武器,拆开弹夹,里面是空的,一发子弹都没有。
“里面没子弹。”杨文彬喃喃道。
“你以为我真的会给你有子弹的枪吗?”严君黎压抑着怒火说道,“对我来说,我宁愿放小丑走,也不愿意看着你杀人!”
“你怎么可能明白我的心情!”杨文彬把枪往桌子上一扔,对严君黎怒目而视,“又不是你被杀了唯一的亲人!”
严君黎一把抓住了杨文彬的手腕,强迫他看向自己,“我是不知道你的心情,但是至少我知道杀人是违法的!我的双亲都健在是没错,但是我无数次眼睁睁的看见别人死在我面前,包括好几个我自己的部下,而且我只能看着而什么都不能做。这足够弥补你的不满了吗?”
杨文彬试图挣开严君黎的束缚,但是反而被严君黎抓得更紧。
“文彬,你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告诉我我一点也不明白你的心情。”严君黎扳过了杨文彬的下巴,漆黑的瞳孔直视着他。
杨文彬不得不看进严君黎的眼睛,后者的眼神晦暗,但却十分冷静坚定。杨文彬别过了头,避开了严君黎的眼。
严君黎叹了一口气,放开了杨文彬。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大概是在两年前。”严君黎在杨文彬的病床上坐下来,缓缓的开口,“只是一起非常普通的银行抢劫案,劫匪只有两个人,谁也没有在意。我和另一个兄弟一边把劫匪制服,一边在聊中午饭吃什么。就在他跟我说‘警局对面新开的一家牛肉炒粉味道不错’的时候,离他最近的那个劫匪突然拔出了枪,这一枪正中脑袋,他当场毙命。上一秒他还在跟我开玩笑,下一秒就有子弹射穿了他的脑袋,而我只能傻乎乎的站在那里,什么都做不了。他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妻子,当时正怀着身孕。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他妻子几乎发疯,她指责我为什么没有救下他的丈夫,骂我是冷血动物。我只能告诉她,有很多警察牺牲在岗位上,我们总归无法规避所有风险。然后她忽然停下所有的动作,死死的瞪着我——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她看我的眼神——然后她说,‘你们警察是不是都把人命当成机器零件来看?死了一个只需要再换一个就行了。’而我居然找不到任何词句来反驳她。”
严君黎说完以后,病房里陷入了长长的沉默。杨文彬忽然有些崩溃,他把脑袋埋进白色的棉被里,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朱伯是无可替代的。”杨文彬有些哽咽的说道,“我不能……”
“我知道。但是对我来说,你也是无可替代的。”严君黎揽过了杨文彬的肩膀,安慰的拍了拍自己的搭档,“这也是为什么我给了你一把空匣的枪。我明白你心里有多恨那个混蛋,我也想亲手把他撕成碎片,再放进绞肉机里滚上一百遍,压成罐头再放到火车轨道上碾上一百遍。”
杨文彬不小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