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声音很低，吐字却重。又郁又重，一个个的字如果掉在地上，能砸出坑来的重。

“哦？预订了明天在法海寺放生？”手里有一打没一打盘着核桃，默默听着的杜凯辉突然重复了一遍，声音也是沉郁。

最后一个字，尾音却是高高扬起，明显挑着亢奋。

“是，大老爷！”吉桂嫂唇角扯了扯，似乎是想笑，却终究没能扯出个笑模样儿。索性就那样木着一张脸，木木地点头。

“吉桂嫂，以后，别来了！那一家子……”杜凯辉深深看了眼木着脸、弯着腰的中年妇人，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担心。

吉桂嫂唇角又扯了扯，这次，扯出了一丝丝暖意，“大老爷放心，我都知道。那一家子，从老到小，心黑手狠，被他们发现，一个死字，必是没跑儿。”

终于，唇角那一丝丝暖意，又扯开了一点点，变成一丝丝笑意，“我都知道的。”

“那你还……”杜凯辉哽住了。

他又何尝不是？明知道，却没什么好法子。吉桂嫂又何尝不是？杜凯煌家里到处都是监控，对佣人通讯工具的使用监控更严。不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还能怎么办？

无奈地叹了口气，杜凯辉又催，“快回吧。你要采买的东西，都放在角门那儿了。你带上，快回去。”

“莫从双，法海寺，放生，”云萱疑惑地看着小青石传来的消息。

正琢磨着安排谁先去一趟法海寺探探情形，却收到云瑞的消息，他追踪的那个灰衣人，果然跟杜家有关！

云瑞当夜从西域城副城主府后巷，一路追进了青州城。灰衣人在北岭山附近曲里拐弯绕了好几个圈子，竟是个反追踪的高手。

不敢跟得太紧，怕像上回一样引起对方警觉，反倒误事。云瑞只好远远缀着，一路潜迹隐行，居然又跟回了杭州路。

那灰衣人在小巷子里三绕两绕的，竟然一下子就没了踪迹。

云瑞反复思量，怕打草惊蛇，到底是没敢近前探查。反正，能住在大鲍岛东山一带的，不会是什么小门小户，左不过就那么三五家。

综合以往的几条线索，比照结果反推。云瑞下定决心，放弃追踪，抄捷径去了杜宅附近。选了一个离得不远却极隐蔽的屋檐挑角，守株待兔。

果然，灰衣人从杜宅出来了，在里头停留的时间不长。

奇怪的是，灰衣人出来后，在江苏路一个小巷子里换了一身衣裳，竟是大摇大摆的，去了青州城三大家族的任家。且在任家停留的时间很长，两天一夜。中间出来过一趟，很快就又回任家了。

全部过程，无一疏漏，详详细细被传到云萱手里。

这事儿就很有意思了。原本怀疑是杜家在捣鬼，可如今看来，肯定不只杜家一家了。这任家，竟也脱不了干系。

倒也是，小小杜家，就算有这么大胃口，也没这么大胆子，更没这么大能量。

是个突破性好消息！

十四年前那场滔天大火，相关痕迹在那么短时间内，被有心人抹除的干干净净，就连西域城西城刑警队与帝都刑警总队联手，至今也没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