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又俊又臭的小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粉红羞意。别扭地挣扎。又想挣脱这怀抱,又舍不得真的挣脱。
宋瑜很久很久不曾这样温柔的笑过。比窗外桃花还灼丽的笑脸,让男孩舍不得移开视线。
男孩就这样在宋瑜怀里睡过去。不知睡了多久,甜甜酣梦被一声又响又炸的惊雷震醒。男孩猛地睁眼,屋子里一片暗黑,什么也看不见。
“阿娘——阿娘——”男孩一声一声喊着阿娘。从来守在男孩身边最近处的阿娘却不见了。
不见阿娘,不见侍女,不见任何一个人。男孩无来由的一阵阵心慌,急急忙忙从床上一跃而起,急奔出去。
睡在隔壁的他被吵醒了,也跟着急奔出去。
黑夜,暴雨,闪电,惊雷,男孩顺着隐隐绰绰的一点灯光狂奔,一路向垂花门方向奔去。他紧紧地追在后面,一迭连声地喊“阿霄”。可阿霄没听见他的唤,只拼命往外跑。
阿霄跑得太急了,一跟头栽进了花丛里。夜太黑,雨太大,又刚好是抄手游廊尽头的拐弯处,他没有看见阿霄摔进了花丛里。
他一路向垂花门方向追出去。刚追到二进院的小穿堂,就被突兀多出来的那么多白色灯笼给吓住了,急急刹住步子,下意识将身子掩在穿堂外的暗影处。
一阵低低地娇笑突然传来。他屏声敛气,从深红色粗大的廊柱一侧偷偷望过去。
一座临时搭建的简陋灵堂前,屋影黑沉沉罩下来。那片浓黑的暗影里,有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一男,一女。
男人背身而立,正低低安慰怀里的女人。女人两只细细的手臂缠上男人的脖子。男人并没有推开,只是低低道,“快别闹。”
女人声音细细地痴缠撒娇,“人家都两天没见您了。您就算不想我,难道也不想霄儿吗?”
他吓了一大跳。女人说的“霄儿”,是他的小外甥“阿霄”吗?
女人作势推开男人,声音柔软又可怜,“斳总这是不想见到我和霄儿了?那我这就走!”
男人赶紧搂住女人,搂得更紧,嘴里却轻轻地,一声声哄劝道,“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哪能不想?爷想你想得肝儿都疼了。可这不是走不开么,你可别跟往常似的动不动耍小性子。这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两个来月还不太稳当,可别有个闪失。”
“哼,柏郎这会儿倒在意起这个来了?我可怜的霄儿,都九岁了,连个正经身份、正经名字都没有……”女人说着嘤嘤低泣起来。
“好啦好啦,我的小心肝,快别哭了。再哭爷的心都要叫你给哭碎啦。乖,别哭,小心伤着身子。”男人的声音是他从不曾听过的温柔。一声一声,耐心至极,温柔至极地安抚着女人。
男人伸手,指着灵堂让女人看,“你看,这不已经……放心,快了,等过了百天……”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低。
他定定的看着那个男人,看着那个女人,看着黑的夜,白的灵堂。
如果还有什么能够叫做颜色的话,该是红!是那两只缠在男人脖颈上的袖子,很红,比血还红的大红色。
他死死盯着灵堂里黑白照片上微笑的宋瑜,不由自主往前冲,他要杀了那对狗男女……
那个狗男人,是小外甥阿霄的父亲,是他的姐夫。
灵堂里躺着的,是阿霄的娘亲,是他视若亲母的长姐宋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