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钟在飞机上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
他带着一点悲伤的表情,听诺依转述完,平静地看着手上的资料。
下飞机之前鹤衍往他身上披了一件黑色的军大衣,迟钟心想他一点都不冷,但奈何不了鹤衍觉得他身体虚弱受不了一点风,也没说什么,戴上黑色口罩就往外走。
负责护送的机组人员纷纷愣神片刻,一时半会没分清楚谁是上将点名要的人,谁是附送的助理。
不是说上将身边多了个红金异瞳的人吗?鹤衍在为自己助理服务?
四辆装甲防爆车风驰电掣,在尖锐的刹车声中停在停机坪入口,沈凇打开车门走下来,一身防爆服的她英姿飒爽,如战场上的女战神降临。从头盔下露出的坚定眼神,站得笔直,身姿挺拔如松。
“鹤衍先生。”沈凇的任务就是接鹤衍,全程没有提到迟钟的名字,她得假装不知道,目不斜视,敬了个军礼,“上将等候多时。”
鹤衍回礼,准备上车的时候,被迟钟拉住手臂。
只露了一双深邃的黑色眼眸的迟钟盯着沈凇全副武装的样子,“长官,请让我看看您的手。”
其他来护送的人员疑惑,但沈凇立马摘下两只手的手套,她的手略有些粗糙,常年风吹日晒使用重武器,长着一层薄茧。但手指修长,指甲修剪的圆润,也被好好养着。
没有黑雾,没有感染。
迟钟松了口气,点过头,两人才算是上了车。
沈凇坐在副驾驶,抱着枪,驾驶位有人开车,一路上都非常安静。
临禾市军区医院。
沈凇带着两个人上楼,来到重度监护室的隔离间,见到守在外面的闪耀。
迟钟的目光透过防弹玻璃,落在淮安晚身上。
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双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那是高烧带来的灼热。发丝凌乱地散落在枕畔,微微汗湿。
露出来的皮肤上遍布黑色纹路,黑雾在病房里弥漫,隐隐有冲出来吞噬其他人的征兆。
“多久了。”迟钟问。
“晚上一点被咬伤,伤口难以止血,紧急隔离没有接触其他人。一点三十五分开始升温,转移医院病房医疗救治降温,现在体温四十点三度,高烧,意识不清。”
闪耀把棒棒糖咬得咔咔响,“两个半小时过去了,目前还是这状态。”
迟钟问:“那个孩子呢?”
“关押住了。”闪耀说,“没弄死,这感染太突然了,跟以往的信息都不一样。我觉得不对劲,关起来了。你看这情况怎么样?”
迟钟没说话,看了看闪耀,没有明显的黑色纹路,安全。
一阵脚步声传来,迟钟扭头一瞧,左古陇穿着白大褂跑过来,来到面前才开始汇报,“上将,统计结果出来了,截止目前,已经有七人确定感染,身体表现出异样。家属说发现发烧到打电话喊我们上门不过十分钟,感染……速度快了很多。”
他的目光偏移了一点,道,“二位好。”
闪耀没回应,偏过头看迟钟。
迟钟停顿半晌,垂眸,眼底掠过一些异样情绪。
“确认感染。”
闪耀一抬手,立马有持枪警卫员把左古陇围住。
鹤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微微皱眉。
左古陇低下头看自己的手,他看不出来有问题,目前也没感觉到不对劲。但是迟钟说了,他也没有多问,将通讯器里的数据一股脑发给鹤衍,被带去了医院的单独隔离间。
“左古陇今天没跟我们一起行动。”闪耀说,“他排查了其他住户,中午一点多的时候被蜀奕川喊回来照顾孩子。他没有被咬,身上没有伤口。”
闪耀有点怀疑迟钟的能力,他不觉得左古陇被感染了。
迟钟想了一会,道,“诺依说过,灵核持有者的感染不需要接触。”
闪耀转头叮嘱手下,“把左古陇昨天接触到的所有人全部控制起来。”
手下愣了一下,“上将,这从何排查……您和他,嗯……长安市那边怎么说?”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左古陇早上去机场接楚湘和楚雾,然后又去「叛逆期」花店坐了坐,刚回联邦就被抓壮丁一并飞来了临禾市,忙了一天,半夜一点又爬起来到医院各种整理数据,接触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一点点查。先把楚湘和他哥带过来,再联系长安市,把一家名叫「叛逆期」的花店老板和她弟弟带到联邦大厦。”闪耀把不同时间段的人分开,排查时间线,缩小范围,“然后到了临禾市之后左古陇的队友,警局里他与谁接触了,这些人,去查。”
手下领命。
迟钟看着淮安晚,轻声道,“让我进去,我看看她。”
闪耀迟疑,捏着嘴里的棒棒糖棍转,他不放心迟钟,会不会被伤到被感染。但转念一想,东方神明会有这么脆弱吗,当初异能狩猎都没炸死他,这区区感染。
“我建议你别去。”闪耀耸肩,“如果你想去,那我也不拦着。”
迟钟感觉到鹤衍凑近了自己,情绪略有些焦急,于是偏头看他。
那双红金色异瞳蕴满了紧张,鹤衍抿着嘴,却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迟钟又看向淮安晚。
她的呼吸略显急促而微弱,每一次的喘息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绵软无力地陷在白色的床单里,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虚弱无助,如同被狂风暴雨摧残后的花朵。
“我进去看看。”
鹤衍骤然松了口气。
兴许是他的情绪外露太过明显,闪耀多看了一眼,但没把注意力放在鹤衍身上,目送迟钟打开门走进去,站在病床旁边。
察觉到有人进来,淮安晚费劲地睁开眼睛,眼睛酸涩肿胀,看东西都变得模糊不清。只觉得面前有个人,熟悉得很,也陌生得很。
迟钟小心地掀开被子,看到淮安晚手上的黑色纹路,眸色暗沉了几分。随后两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像是握住了冰块,冷得不行。
脑袋昏沉得像灌了铅,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带来一阵剧痛,仿佛有无数只小锤子在里面敲击。淮安晚身体绵软无力,四肢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躺在床上也觉得疲惫不堪。
皮肤滚烫,仿佛有火在灼烧,却又时不时地涌起一阵寒意,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谁……”
淮安晚用尽最后的力气回握住他的手,难受得眼泪都出来了,顺着眼角流下去,没入发丝中,“你是,谁……”
谁在这里……
危险,感染,不要靠近。
淮安晚迷迷糊糊地想着,她想甩开握住她的手,可是微微一动就浑身难受。
好冷啊。
我好冷,晚晚好冷啊……
恍恍惚惚,她好像看到了迟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