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士多德早就说过了,女人不适合治理国家的工作,所以才要让她们远离权力。如果这么放任下去,就算一时成功,得到了滔天权力,结果也会是汉朝吕后、唐朝韦后的下场。所以,这就像不让小孩子玩火一样,看起来是限制自由,实则是在保护他。”
“权力的本质其实血腥又残酷,伤人之甚,远过于火焰,又怎么是她们经受的了的?即使精明狠毒如武后,最后也是丧师失地,让国家遭到重创,自己也晚节不保。既损害了国家,也损害了自己。说到底,我们也是因为仁爱天下百姓,也仁爱这些女子,才禁止她们这么做的啊。”
“你们的意思是,下层女人的机会,比男人更少,这一点,是大家都认同的,也没必要隐瞒。”他转头对欧多西娅说:“但这同样不是我们歧视谁,而是公正执政的要求。”
“我们罗马的根基,是军团。男性公民就算贫穷,也可以加入军团,为国家效力,所以,他们得到回报,也是应该的。但女人的战斗能力,天生不如男人,基本上都无法为军团和国家提供同等的帮助,那么国家也只能给她们相对较少的权力。如果非要让她们的权力和男人等同,让这些不能充当合格士兵的人,去争夺有限的官职与待遇,这才是不公平啊。老兵们会怎么想?”
“当年罗马和迦太基争斗,罗马的老兵能得到田地、财富和奴隶,而迦太基的老兵却得不到应得的报酬,反而动辄被镇压和屠戮。结果,迦太基最终被毁灭,那些坐享其成,却毫不尊重士兵的人,也没有得到好结果。这个教训,还不够么?”
“我们也不是不给机会。”他继续解释道:“奥古斯都时代就规定,生了三个以上孩子的母亲,就可以脱离娘家家长权的束缚,取得等同于男人的地位。因为她虽然没有亲自作战,但已经为国家提供了足够的兵源,理应享有这种地位。我们现在同样保留了这种政策,因为这才是符合公正的基本准则。”
“你这个情况……”他犹豫了下,说道:“你想获得正式地位,就要和他有足够的合法后代;想要让婚姻与后代合法化,又需要获得更高的正式地位……好像逻辑卡住了,我承认确实有些困难。但这都是可以解决的,并不需要触犯公正的原则。”
他说完,欧多西娅只是继续苦笑,没有回答,狄奥多拉却不认同。
“你引用的亚里士多德的话,才是偷换概念吧。”她反驳道:“柏拉图记录说,当年苏格拉底曾经和格劳孔讨论过禀赋的问题,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苏格拉底说,有的人是秃头,有的人则有长头发。这是禀赋的不同,大家都能直接看出来。但是,如果我们以此为理由,禁止秃头的人当鞋匠,或者禁止长头发的人当鞋匠,那么,大家都会觉得这个规定过于荒谬可笑。因为这种禀赋,和鞋匠所需的素质,并没有关系。”
“同样,建设和管理国家的素质,来自于教育,而不是性别上的天生不同。所以,苏格拉底才认为,女人也可以成为国家的护卫者,参与管理职责。亚里士多德的说法,才是背离了师祖和老师的意思吧。”
“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本来分析得好好的,亚里士多德却非要加以篡改,掺进自己的想法。结果,将近两千年的时间,大家推崇亚里士多德的论述,却忘了哲学的本意。这难道就对了么?”
“公主。”这时,欧多西娅却打断了她。
“我很感谢你能体谅我,但这件事上,台吉比你说的,更接近事实。”她说着,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们首先需要清楚,罗马究竟是什么。而你在这方面的理解,似乎有些偏差了。”
“我看过罗马的历史,也看过塞里斯的历史。我相信,你也一定都阅读过。但实际上,罗马不是个塞里斯那样的国家,他是军队的一个外壳。整个国家和它的各种政策,都是围绕军队展开的。如果不能始终看到这一点,那恐怕就无法理解这么多问题了。”
“刚才台吉已经说了,为什么有些人能得到优待。”她对狄奥多拉说:“这里面的逻辑,其实很简单。”
“罗马的官府,其实就是军团配套的辅助部门。他们开设工坊,最基本的目标就是为了提供军械和耕种的器材;进行商业活动,是为了获取军费;进行管理,鼓励生育和教育,是为了提供合格的新兵。”
“而军团则承担了战争和耕种,这两个最核心的任务。他们通过战争保护耕地,或者取得更多的耕地;再通过耕种,维持自己的生存,以及提供战争所需的消耗。几十年来,这个体系一直如此运行,而且确实善战又高效。整个地中海世界,应该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种制度了吧。”
“除非他们吃了严重的败仗,让这个循环无法进行,这个国家和军队才会被迫停下来,进而崩溃瓦解。但是,我不觉得,现在周围这些势力,有任何一家能够阻挡它。”欧多西娅摇摇头:
“而且,蛮族区域的辽阔程度,已经远超古罗马的时候;我们的开发能力,同样提高了太多。这让战争和开拓的收益变得极大,大部分人也确实因此得到了或多或少的好处,我看不到短期内,这个制度有停下来的可能。”
“这不是好事么?”脱欢问。
“是啊。但是这样的制度,是通过强有力的组织,强行让社会运转效率,提高到了惊人的程度。它的效率确实非常高,能够把一切人力和资源,最高效地利用起来。可能,这就是它战斗力强大的原因。”欧多西娅想了想,说:
“但同样的,如果你不被军团需要,那这些资源就都会远离你。而且因为他们高效的组织方式,这种状况几乎没有回旋余地。”
“我一直在想,就算没有李家的特殊经历,我这个行当,也会收到远超欧洲其他地区的蔑视。在古时候的希腊王朝,在欧洲其他地方,都有女演员成为国王和贵族们的情妇,甚至妻子。但在我们这里……”她摇摇头:“我很早就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这甚至不是李家自己的态度能决定的。”
“而你,也应该考虑这个问题的。”她提醒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