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点头。从怀里摸出约莫一两碎银。放在小女孩手心。
“够不?”
小姑娘连连摇头:“多了,多了,您给的太多了。”
站着的官差,瞧着突然出现的宋玉,以及两人毫无顾忌的对话。顿时火大。
大喊:“你谁啊?老爷我在办事,识相的,走开!”
宋玉帮着小姑娘将药材重新包好,放在小背篓里。这才站起身,盯着说话的官差,面无表情,冷眼对视。
一息、两息、三息。
宋玉立在原地,就如此盯着。一言未发。
与之对视之人,先是嘴角带笑,接着面露难色,随后脸色潮红,之后竟是不敢对视。
只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带着另一人溜了。
人走了。
宋玉让小姑娘,同桌喝口茶水,小女孩不敢。只在一边站着。
宋玉:“我给了一两银子,坐下吧!”
小女孩只得坐下,只坐了一小半屁股。
宋玉将一碗茶水推至跟前,说道:“问你个事,我们是做石材生意,可这县里石料虽多,但都长一个样,你可知哪里有不一样的?”
小女孩不假思索,道:“我爹爹就会做许多不一样的!”
宋玉问:“你爹?也是做生意的?”
女孩儿先是点头,又似想起什么,又微微摇头。
宋玉看在眼中,道:“要不,能带我们去看看你家爹爹的手艺,如何?”
小女孩思考片刻。
王丛山从旁说道:“小姑娘,若是你爹手艺好,我们还可多买些玩意儿,银两不是问题!”
小女孩盯着宋玉看了看,又看向王丛山。
问:“你们不会是坏人吧?”
王丛山喝着茶,差点儿没一口水喷出。
在凉州,王丛山还是第一次被人怀疑。
宋玉哈哈一笑:“我们外地来的,就是生意人而已。有好玩的东西就买些,放心!”
想着方才宋玉救过自己,小女孩便带着两人往家走。
小女孩家,住在城南。也在一条小巷中。
跨过门掩,院子里一半是晾晒的药材,一半是,大小不一的石块,满地都是。
两人在院里,等着。
小姑娘到里屋去叫父亲。不久,一花白须发的男人小跑着来到院中。
见面就是鞠躬,说着:“多谢两位恩人,救下小女。”
宋玉、王丛山还礼。
知道了宋玉的来意。男人打开了院子旁的小屋。
说是小屋,倒不如说是木棚。
男人略显羞愧:“地方小了些,我做的小玩意儿放在其中,我拿些出来,两位瞧瞧吧。!”
小石狮子,貔貅、金蟾、观音、罗汉。大些的有各式建筑,亭台楼阁,甚至还有花草树木,鸟兽虫鱼。
一时,宋玉两人看得出神。
字、画、篆刻、泥塑,种种手上功夫。均有异曲同工之处。
有些字,论每一笔都很好,有些画,单论线条都很准确。可总体一观,只能说上两字:“尚可!”。
过而忘之。
有些作品,瞧上一眼,就觉着好。可真要说出个一二三四五,好在哪里。又说不上。可看的人就是喜欢。
过目不忘。
男人见宋玉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手艺,脸上有了笑意。
说道:“两位,若是看上了,就随意拿上几个小玩意儿,不收钱。货予有缘人!”
宋玉也没答话。疑惑道:“你这手艺高超,就该当街,找个店铺做生意啊,定然生意兴隆!怎会让你女儿上街摆游摊啊?”
男人淡然摇头,叹道:“过去的事不提了,如今小女年幼,不折腾了!”
宋玉见男人话里有话,可又不好接着问。
有些话,女人可问,天性使然。而,男人之间,切不可交浅言深。
王丛山开口了,说道:“要不这般,我们做生意,找你进货,你做的东西我们来卖,你觉着如何?”
男人不语,宋玉并未催促。
大约,一刻钟后。
男人抱拳,说道:“多谢两位美意,生意还是作罢。喜欢我做的东西,两位随时可以来拿,真是对不住!”
话已至此,宋玉拉上王丛山往外走。
门关上的一瞬。
小女孩问道:“爹,我上街去卖你不许。如今,人找你做生意,你仍不许。咱们还要给娘换大房子,你忘了?”
男人轻轻摸着女孩的头:“喜儿啊!不是爹不许,是不能啊,有些事,你长大了便明白了!”
小女孩眼中带泪,道:“我去把那两人追回来,咱们将这里的石头都卖了,就可以给娘换大房子了!这样总可以吧!”
男人摇头叹息。
小女孩一把,挣脱出来,夺门而出。连就在屋外的宋玉二人也没瞧见。
父女的对话,以宋玉、王丛山的听力,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宋玉领头再次走入院子里。男人一瞧,先是一愣。随即说道:“二位这是?”
宋玉道:“有事不明,还请明言!”
男人长叹,招手。道:“两位到屋里说话吧!我那小女儿有气,晚饭前会自己回家的。”
原来,男人本就是石匠,手艺好,县城里许多店铺都邀请其做事。最后,县城里石材店最大的一家,让其做工,同时给出的酬劳颇为丰厚。起初,大家合作顺利,男人也因此娶了媳妇。
此后,石材店生意越来越好,开的店面越来越多。男人就想着能否自己单干开个小店。
哪知石材店的老板不乐意了,打死不放人。这老板是县令的表亲,在县城里行事素来霸道。宣称,单干就不能碰石材生意,要做石材只能在自己手里做。
男人见谈不拢,也不信邪,孤身回家后便再未去过原来的石材店。就自己在家里做些小玩意,并未售卖。靠着以前的积蓄,小两口日子过得还行,妻子也有了身孕。
直到有一日,几位凶汉冲进院子,手里拿着几件石刻,说是男人偷前东家的石料,私下售卖。
男人是百口莫辩,以前他是工匠,家里是有余料,说他偷窃,是人赃俱在。
男人的妻子,护夫心切,与几位恶徒先是骂战,随后,几人又将院子里打砸一通,才离去。
此后,男人日渐消沉,妻子受惊,直至产下女儿,便留下病根,没过多久,郁郁而终。
王丛山听完,问:“可曾报官?”
男人点头:“报过。可那几位恶人,姓甚名谁,来自哪里,我都不知。前东家说对此事一无所知。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王丛山看向男人,有些愤怒,觉得窝囊。家被砸,媳妇病故,还真就一辈子不敢开门做生意。怕事!
宋玉说道:“事情原委我们知晓了。若你还想继续做手艺活,让你女儿活得好些,明日一早,到县衙,再报一次官。敢与不敢,你自己想吧!”
拉上王丛山,宋玉这次是真想走了。这男人,也非恶人,可就是心中不喜。
走了一段,王丛山骂了一道儿。
宋玉轻声说道:“老哥,第一个案子来了。你得想好怎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