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夕阳西下,天色渐晚,这场轻松的斗嘴才缓缓落下帷幕,柳无忧带着得胜的笑意,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夜幕低垂,末药静坐于昏黄灯下,手中针线穿梭于上襦袖口之间,修补着脱落的针脚。寒风渐紧,一日更比一日凉,她趁着闲暇,将厚重的衣物一一翻出,细心缝补,清洗。随着针线的穿梭,她嘴角漾起一抹微笑,手中的劳作也带上了几分温情。烛火忽地“噼啪”作响,末药恍然失神,指尖一痛,细针已误刺其中,一滴鲜红的血珠渗出,她连忙将受伤的手指轻吮于唇边。
此时,门扉轻启,末药迅速收敛心神,放下手指,继续手中的针线活,边笑边戏言,“都怪那柳无忧,她那张伶牙俐齿让我分心,竟让自己受了这小小的‘惩罚’。改日定要寻个机会,与她好好较量一番,怎能轻易认输呢。”语罢,末药不禁笑着。
半晌过去,期待的回应并未传来,末药抬头望去,只见李穆之立于几步远,面容平静,手中端着一物,正静静凝视着她。末药微微一愣,随即低语,“四叶这丫头,说是去取煮梨,怎的还不见人影?”她虽这么说,手中针线却未停,只是声音渐弱。接着又是一声轻微的“嘶”,末药忙咬着手指,心中暗自嘀咕,今日似乎格外不顺。
李穆之上前,将托盘轻置于小几之上,随后在末药对面落座,舀了一碗煮梨,置于末药面前。末药低头不语,眼眸在眼眶内不安地游移,秀眉微蹙,手指含在唇间。李穆之也保持沉默,目光深邃,凝视着烛火下的末药,眸中有几点光。他忽地身体前倾,将末药那因长时吸吮而略显皱褶的手指从唇边解救出来。
末药一时无措,轻声催促,“我……我该歇息了。”
李穆之不语,眸中泛起微澜,紧抿着嘴,两边下颌微动。良久,他才沉声开口,“多日未见,你竟是如此不愿与我相见吗?”
“好在无忧没事,你该安心娶她……日后,我们或许该有所避讳。待我身体康复,自会离开此地,不再打扰。”末药淡然地说着心里话。
“是因贺履初?还是莫护跃?末药,你的心,变了吗?”李穆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
末药抬头看向李穆之,神色复杂地愣了一下,随后缓缓道,“是,末药的心变了。再也不愿像只小狗一样,被随意驱赶。门第之差,横亘其间,不如趁早断了念想,以免日后因种种缘由反目成仇,伤了彼此。”说完,她端起碗,轻啜了一口甘甜的梨水,手中的汤匙微微停顿,“况还有望月,你有所不知,她倾心爱重于你……无忧、望月,都与你般配。”
话落,屋里十分安静,只有末药啜饮梨水的声音。
李穆之的面色骤然阴沉,眼眸深处被一层阴霾遮蔽,微微眯起的眼中复杂难辨。他突然挺直了身躯,决绝地转过身,留给末药一个冷漠的背影,“既然末药坚持己见,我便顺着你的意愿。你说得没错,门第相当,确能省去诸多无谓的纷争。”他迈出几步,又停下来,“但将你纳为侧室,于我而言,亦非不可。”
末药心中一紧,连忙起身,坚决地反驳,“我绝不愿成为你的妾侍,明日一早,便会离开此地,从此你我各安天命,再无瓜葛。”
李穆之的背影显得格外冷硬,他缓缓转过身,“此事可由不得你擅自做主。末药,你的身份文牒还握在我的手中,只需我一句话,你便将成为我府中的一名奴仆。若你敢私自逃离,要受刑责。”言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末药被这番话气得浑身颤抖,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唇瓣被咬得泛白,几欲见血,眼中泪光闪烁。
正当末药沉浸在无尽的愤怒中时,四叶匆匆赶来,脸上满是不解,她小心地靠近,压低声音问,“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与将军起了争执?”
末药只是摇头,紧抿着唇,不发一语,全身剧烈颤抖着,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