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泥鳅就从外面回来了,他一进门,赵时晴就捂住了鼻子,好臭。
泥鳅有点不好意思:“那老头还真是无家可归之人,我没走多远就看到他了,他正被几个小叫花子追着打,那些小叫花子说,这老头这几天是在刘大娘家的门洞里借宿,今天掉进茅坑太臭了,刘大娘不许他住了,把他赶出来了。”
赵时晴有点愧疚了,自己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了?
“问问掌柜还有房间吗?如果没有,就让他在你屋里住一晚,如果掌柜嫌他臭,不让他进来,就给加点银子吧。”
赵时晴发话,加上有钱好办事,那老头终于跟着泥鳅进了客栈。
两个小二捂着鼻子抬了热水过来,把热水放下掉头就跑,太臭了。
泥鳅让老头好好洗洗,他自己也躲了出去。
等到他再进来时,却吓了一跳,只见那老头竟然光着身子盘膝坐在地上,正打坐呢。
......
次日,三人一大早就离开了客栈,没有退房,因为晚上还要回来住。
他们离开的时候,那老头还在睡觉,赵时晴给小二留下钱,到了饭点,把饭菜送到房间里。
今天他们又去了三四个村子,和昨天一样,仍然没有任何收获。
晚上回到客栈,赵时晴这才想起,还住着一个疯老头呢。
没想到还没上楼,小二就拦住他们:“客官,小的按照你们的吩咐,去房间里送饭,里面没有人,那老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谁也没看到他出去。”
这就是第一天住进来时的那个小二,对那老头记忆深刻。
赵时晴叹了口气:“本来也只是想要收留他一晚,他既然走了,那就不用管他了。”
他们在白庐县三天,把白庐县织机最集中的十几个村子全都走了一遍,一无所获。
第四天清晨,三人退房,便准备回庐州了。
快到城门时,看到一家小食铺,赵时晴让泥鳅去买些干粮带着路上吃,没想到泥鳅是一个人去的,回来时身后却跟着一个人,正是那个老头。
“老爷子,您那天怎么走了?”赵时晴笑盈盈地说道,她坑了这老头一次,可也收留了他一晚,还让他洗了热水澡,扯平。
老头:“予惟不食嗟来之食,以至于斯也。”
赵时晴的嘴角抽了抽,却看到老头把手藏到了背后,她看向泥鳅,用眼神问他:怎么回事?
泥鳅:“老爷子手里拿的是我刚刚买的米糕。”
好一个不食嗟来之食。
被赵时晴识破了,老头索性拿着米糕吃了起来,赵时晴微微一怔,这老头显然已经很饿了,可是吃米糕的样子却很斯文。
她想起了初见沈观月时,那时沈观月扮成街溜子,可是却把一碗馄饨吃出了优雅贵气。
当然,后来她知道了他的身份,长公主府的二公子,虽是外室子,可自幼长在府里,礼仪规矩是不缺的。
可是眼前的老头又是什么来头?
泥鳅正在喝水,见老头吃米糕,便好心地把水袋子递了过去:“你喝点水,别噎着。”
老头看一眼水袋子,却没有伸手去接,赵时晴竟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嫌弃。
他是在嫌弃水袋子?
是嫌脏?
也是,那水袋子是泥鳅的,泥鳅是对嘴喝的,这老头嫌泥鳅脏。
赵时晴无语,这老头都已经穷到住人家门洞里了,却还嫌弃别人脏,也不知道这是讲究呢,还是讲究呢。
“老爷子,你家在哪儿,我们现在出城,如果顺路,可以带您一程。”赵时晴说道,毕竟是被她坑进茅坑的人,帮个小忙也是应该的,举手之劳。
老头吃完最后一口米糕,看着赵时晴:“看在你请老夫吃米糕的份上,老夫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制你那晚的不敬之罪了。”
赵时晴:“只是请你吃米糕吗?那晚我还请你在客栈里住了一晚呢?”
老头:“还有这事?老夫不记得了。”
赵时晴......
“您家在哪儿,我们带您一程。”赵时晴说道。
老头:“你们要去何处?”
赵时晴觉得这也没有必要隐瞒,便实话实说:“我们去庐州。”
老头:“那我就去庐州,你们带我去庐州吧。”
泥鳅忍无可忍,二小姐客气几句,这老头还当真了,他还去庐州,他怎么不说他要去京城呢。
赵时晴的目光落在老头的脚上,这次她看清楚了,凌波果然没有看错,老头脚上的鞋子虽然已经露脚趾了,可是依然能够看出来,无论做工还是面料,都是上品。
“好,那就带你去庐州吧,不过你会骑马吗?”赵时晴问道。
老头眼睛亮了:“老夫会骑!”
赵时晴对泥鳅说道:“出城以后,到官驿里给他租一匹马。”
泥鳅心疼:“官驿里租马很贵的,您花在他身上的钱已经够多了。”
赵时晴笑道;“没事,给他记帐,以后让他还。”
她看向那老头:“你能还的是吧?”
老头点头:“老夫必当十倍......”
他忽然想起那晚赵时晴说的八十文不算发财的话来,忙道:“老夫必当百倍奉还。”
四人一起出城,城外便是官驿,到了官驿,赵时晴借来纸笔,问官驿里的人:“从这里租马,到庐州,多少银子一匹?”
官驿里的人伸出十根手指:“先交十两银子,拿上牌子,到了庐州,归还马匹时凭牌子可退五两。”
赵时晴谢过,对老头说道:“之前的钱就算了,现在租马是五两,五两的一百倍就是五百两,你打欠条,欠我五百两银子。”
老头接过笔,真的写了一张五百两银子的欠条。
赵时晴让他签名字,他却从身上摸出一枚小印章,在那张欠条上盖上了印章。
赵时晴仔细一看,立刻瞪大了眼睛。
“你是谁派来的?”
老头一脸不解:“放眼天下,谁能派老夫做事?”
赵时晴指着那欠条上的印章:“你是不是想帮萧小肃气死我,继承我的放鹤山?”
谁不知道这放鹤二字是她的禁忌?
因为这两个字,她和萧肃斗智斗勇好多年。
老头:“放鹤山?老夫不曾听过,放鹤是老夫的号,老夫号放鹤仙翁。”
赵时晴:“你说你叫什么不好,叫什么放鹤仙翁,这样吧,我再借你十两银子,你改个名字,就叫归鹤仙翁吧。”
老头看向那张五百两的欠条:“你再借我十两,那岂不是老夫要欠你一千两?”
你当老夫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