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马灵馥、夏侯世龙,率轻骑星夜奔袭,历经十余日才赶到北梁州的汉中郡支援。
可到了汉中郡城,才发现城楼上已是鄱阳王的金狮战旗。
入城后得知,北国在几日前已攻克了汉中郡,但又莫名的撤了军,将城池原封不动的让了出来。
鄱阳王和始兴王虽说一时间摸不清头脑,不过能不战而退人之兵,又怎么能不高兴呢!
这日,萧辰来到禁军大院,打算到大狱中再问问那赌坊店家一些案情细节。
可到了里面才发现,店家人不见了。
这就奇怪了,难道是被人偷偷放了不成!
于是萧辰到廷尉署里询问情况,正巧臧未真外出,只有廷尉丞刘嗣芳在屋里。
萧辰见状便上前拱手。
未等萧辰开口,刘嗣芳便急忙起身上前行礼。
“是萧常侍。”
“打扰刘廷尉了。”
“敢问那大狱中的赌坊店家去哪了?”
刘嗣芳满脸微笑,扬手示意萧辰落座。
“常侍先吃杯茶。”
“近日公务繁忙,臧廷尉不在此处。”
见刘嗣芳这么客气,萧辰便坐下喝了口茶。
“那店家可是被放了?”
“呵呵呵,常侍多虑了。”
“常侍放心,不法之人一定会得到严惩。”
“惩治不法,乃我廷尉署职责所在。”
萧辰听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我说这边你非要扯那边。
这分明就是在打马虎眼嘛。
“呵呵呵,刘廷尉不必遮遮掩掩,我只是关心那店家人在哪里,至于如何处置,还要按朝廷律令行事,这个毋庸置疑。”
刘嗣芳听后低头想了想。
而后从木柜里拿出来一张糙纸。
“既如此,常侍还是自己看吧。”
说着,便将那糙纸递了过来。
这是一封由中书省发来的敕令,要求将几个下狱的人调到建康令府衙,名单里就有那个赌坊店家的名字。
萧辰看了敕令,又看了看刘嗣芳。
“这是......什么意思?”
“哦,常侍稍安。”
“这是调押文书,由中书省代陛下执笔,现在啊,名单里这几个疑犯已经在建康县府衙里了。”
“这意思是让建康令审这个案件吗?”
萧辰盯着刘嗣芳。
“呵呵呵,对,正是此意。”
刘嗣芳说着,又续了一杯茶。
反正谁判都是判,那店家没跑就行。
只要他交代了临川王那边接头的人,崔雷的案子就一定有转机。
于是萧辰起身拱手。
“既如此,就有劳廷尉了。”
“常侍客气了。”
“常侍于我朝中名声在外,先是能直言进谏,又提出革新之策,嗣芳甚为钦佩。”
刘嗣芳低头拱手示意。
“对了,别院纵火一案,可有进展?”
“诶!”
被萧辰这一问,刘嗣芳脸色略显阴沉。
“实不相瞒,前番建康江府令对府上辛寿颇为怀疑,因此他托尚书省频频施压廷尉署,对辛寿施以刑罚,以期威逼招供,可是我深知常侍为人光明磊落,向来礼贤下士,府中仆人又怎能对您痛下毒手呢。”
“故而我顶着多面压力,向臧廷尉奏明情况,他江阁才放了辛寿。”
刘嗣芳满脸正义,说着说着竟有些动容了。
“刘廷尉执法严明,萧辰敬佩不已!”
萧辰说着,便深深的拱手作礼。
“使不得,使不得啊。”
“常侍为人宽厚,您府中仆人遭难,我又怎能忍心见死不救呢!”
萧辰再次拱手,深表谢意。
不过以萧辰对江阁的了解,可不像是刘嗣芳所说那样草菅人命之辈。
算了,面子给他,至于里子,各自心里都知道就行。
萧辰再三致谢,还礼离开。
此时春意正浓,不由得让萧辰想起去年年初入宫的场景。
南苑里的桃花应该开的很浓艳了,不如过去看看,故地重游。
刚走过南苑的康宝斋,便听到沁心桥方向有女子叽叽喳喳的欢笑声。
看来今日是有妃嫔来游园了。
为了避免尴尬,萧辰转身便想往回走。
“先生?”
萧辰听见有人召唤,四下瞧了瞧,只见太子正从书斋里出来。
“真是萧先生!”
“萧辰参见太子殿下。”
萧辰远远的低头拱手。
“先生快快免礼,我既已拜您为师,弟子理应拜见先生才是。”
说着,太子便低身拱手行礼。
“呵呵呵,太子客气了。”
萧辰上前抚了抚太子的胳膊。
“先生来此可是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我就是随便走走。”
“既如此,我们就一起到前面看看吧。”
萧辰往沁心桥方向瞧了瞧,一众妃嫔正在畅春亭里话闲。
“我看都是后宫妃嫔,我过去,不合适吧!”
“先生不必拘谨,您既为本宫师傅,便是我皇室上宾。”
“请随我来吧。”
于是太子拉着萧辰的胳膊,高高兴兴的朝畅春亭走来。
“南苑春意醉,人间花始开。”
“采撷花一朵,芬芳院中来。”
一个娇滴滴的小孩子声音从畅春亭里传了出来。
“快听听,我们符儿啊,都会作诗了!”
丁贵嫔听了小皇子吟唱的诗,忍不住夸赞了几句。
亭子里吟诗的小皇子,乃是阮修容所生,名唤萧绎,字七符,小名符儿。
几个妃嫔娘娘围坐在一起,一个个面容可亲。
“就是呢,符儿这才六岁,便能吟诗作赋,若长大成人了,到中书省做个令、监也不是不可能呢!”
吴淑媛说话的时机正合适,既抢在了诸姐妹前头,又让丁贵嫔喜笑颜开。因为丁贵嫔的儿子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做过丹阳尹的晋王,而自己说符儿能抵得上中书省长官,乃是执掌一省,终究是侍奉郡主的角色了。
“诶呦,姐姐说哪里去了,这诗句对账如此工整,恐怕就连那徐修仁来了,也比不上吧!”
“令赢妹妹,你说呢?”
袁淑仪截断了吴淑媛的话,又用话拉拢着符儿的母亲阮修容。
阮修容自然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哪里敢接这个话茬,只是在一旁陪笑罢了。
丁贵嫔在一旁听了袁淑仪这话,原本翘起的嘴角也沉了下去,是呵斥也不是,搭茬也不是。
见丁贵嫔眯眼不作声,董淑仪便接过了话茬。
“二位姐姐这一问,把令赢妹妹问得不敢作声了。”
丁贵嫔听后,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般。
“中书徐令满腹经纶,非常人所能及也,符儿毕竟还小,要说读经史,还要仰仗诸位国子博士,还有陆助教。”
“你说呢,陆先生。”
陆缅,太子中舍人、扬州大中正陆佐公的二儿子。
当前在国学院任助教,仅次于国子博士之职。
其才学虽不能与刘之遴、刘孝孺、殷芸、到茂灌等文学大家相提并论,但能教皇子,可见他的才学还是很有水平的。
加之他父亲是皇帝的老友,刚刚二十多岁的他,正是冲仕途的好时候。
而前番萧靖艺也是看好他的才学,想着为皇帝举荐贤人,于是便向丁贵嫔介绍了陆缅,有意使其成为永康公主的驸马,当然,另外一个备选便是裴之礼,虽为武将,但腹有诗书,亦是万里挑一的人。
想让老友结成亲家,贤良成肱骨,萧靖艺乃是一番好意,故而丁贵嫔十分看重此事。
陆缅听到丁贵嫔的夸赞,远远的在珠帘之外跪地行礼。
“学生谨记贵嫔教诲,我等定当倾心尽力,与诸皇子教学相长。”
一番书面语表决心,丁贵嫔听后点了点头,心里又给这小伙子加了几分。
“姐姐可是有意将这位陆先生召为驸马了?”
吴淑媛低声问道。
董淑仪也在一旁附和着:“我也听闻了此事,嬛儿已是桃李年华,早就出落成下凡仙子一般了。”
“有此如意郎君,何不早日婚配,也让这宫里多些喜庆呢!”
此时太子和萧辰也来到亭前,萧辰听得是清清楚楚。
四下里瞧了瞧,亭子外边,裴之礼带着众护卫立在一侧。
早就想见见萧靖艺介绍的那两位青年才俊了,裴之礼之前见过几面,除了心里的不爽,没别的评价。
没想到今天另一位也在,真是巧了。
于是萧辰转身仔细打量着陆缅。
只见他眉清目秀,面部棱角分明,着一身灰绿色宽袖长袍,头戴翘首笼冠,两侧垂着黑色介帻,腰间系着一条祖传蟒皮腰带,以一块棕色玛瑙为钩带。
他一言一行皆彬彬有礼,即便放到现代社会也是个绅士有礼的大帅哥。
“孩儿给母后请安。”
“给诸位妃嫔娘娘请安。”
太子跪在台阶下,叩首行礼。
“是太子殿下,快进来吧!”
袁淑仪急忙起身,亲自掀开珠帘召唤着太子。
可太子听后并未直接起身,好像还在等着什么。
此时丁贵嫔缓缓睁开眼:“是摩儿啊,还不向妃嫔娘娘谢礼。”
于是太子起身,快步走了过来。
婢女接过袁淑仪手中的珠帘,太子这才躬身行礼。
“谢过淑仪娘娘。”
“诶呦,瞧瞧咱们太子殿下,举止落落大方,俨然一副大人模样了。”
“谦谦君子,让人瞧着就舒坦。”
袁淑仪余光一扫,确切的说是故意朝萧辰张望了一下。
“外面那位......可是太子侍从?”
袁淑仪早就看到萧辰了,存心问了这么一句。
只见吴淑媛抿嘴儿一笑,至于心中所想,就非他人所能揣测了。
有诗云:
粉衣罗带围石台,畅春亭下遇俊才。
群中芳心栖何处,有心之人意藏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