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易琼,你不要怪我啊。”
“哦?殿下此话怎讲?”
“此次回京复命,我特地将他留在江夏,你可知道原因吗?”
萧辰听后脑袋里转了几圈儿。
“大哥既然从了军,定当以军令是从。”
“殿下既是有意留下他,肯定另有安排,我又怎能妄加猜测呢。”
七殿下听后不由得微微笑了笑。
萧辰这话说的不深不浅,可他那副模样,分明就是想知道内情了。
“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
“萧郎能如此回答,我心中真无应对之法了。”
“呵呵呵。”
此时,布巾人给两人各自递过茶来。
“实不相瞒,易琼啊,就要当爹了。”
“是嘛!”
“那真是太好了。”
“玉漱和大哥彼此有情有意,如今能修成正果,真是老天开眼了!”
“是啊,不仅如此,经过几次事情后我更加觉得,易琼身上颇有大将风范。”
“他孤身劝降蒙笼城,三夺降将之志,又以少胜多,大败司州敌军。”
“如此观之,易琼绝非寻常之辈。”
“只是他心性耿直,遇事容易冲动,我本为此忧心。”
“如今有玉漱在身旁,他那性子啊,也变得温和了些。”
“我敢断言,假以时日,易琼必为我朝武将之首!”
萧辰听后早已开心的合不拢嘴。
“殿下对大哥评价如此之高,要是让他知道了,一定得翘尾巴。”
“呵呵呵,萧郎此言差矣啊。”
“易琼历经磨难,心中大志已积压了十数载。”
“如今效力南国,便如滔滔江水,定将连绵不休。”
“在他眼中,宠辱早已是身外之物。”
“只是我此番回京,不知道何时才能外任。”
“世谦身边虽有丘仲孚、何义方等忠义之人,但他们出身寒微,恐不会受到重视。”
萧辰听后点了点头。
“我听说裴渊明将军已经任职竟陵太守,裴将军乃开国重臣,在军中颇有威望,小殿下不会连他的话都听不进去吧?”
七殿下抿了一口茶,又缓缓的摇了摇头。
“廉颇老矣!”
“裴将军虽能征战沙场,但在朝中却无甚势力。”
“若世谦能以大局为重,一切便可安好。可若是他耐不住性子,再生事端,裴将军等人定会直言阻拦,若世谦不得势,难免会伺机弹劾于他。”
“陛下本就多疑,朝中若有人暗中帮助世谦,那么裴将军也便无的放矢了。”
“为今之计,只能盼望着裴将军能多支撑些时日吧。”
“殿下所虑甚是。我听闻那位小殿下性情反复无常,多有暴虐之心,行事作风与孩童无异,又频频生出老奸之事。”
“如此颠三倒四的性子,陛下怎么能让他担当大任呢?”
七殿下听后看了萧辰一眼,摇了摇头。
“呵呵呵,我刚刚夸赞萧郎已不是吴下阿蒙。”
“怎么又会如此迷惑了呢。”
“我实在是不理解,还请殿下明示。”
萧辰又给七殿下续了一杯茶。
“自古外臣用贤不用慧,重任唯亲不唯能。”
“以旧朝观之,扬州刺史、丹阳尹、石头戍事、越城、白下等京都重镇、重要州郡皆以皇族任之。”
“取同族血亲之缘,乃是古制所定,亦是人心所趋。即便滋生贪腐,但鲜有篡逆之心。”
“至于边境城池、偏远郡县,则以忠义之士、贤能之人任之。”
“取忠心侍主之因,亦是朝廷所想。纵使地方粮草不济,或是遭遇人祸,皆能心怀圣主恩泽,不至于轻易叛降。”
“至于胸有奇计良谋之才,耿直刚正之人,或是机敏聪慧之士,皆在京都周遭或是朝堂之内任职。”
“终日辅佐君王,心思也便汇聚到了政务上,如此才能少生祸事,巩固朝廷根基啊。”
萧辰听后点了点头。
“可即便如此,也抵不过朝廷大臣和地方官员上下勾连,行尽贪腐之事。”
“史书可以为鉴,整治贪腐可是历朝历代都有的事,南国又怕什么呢!”
“呵呵呵,罢了罢了,萧郎此言,既是忠心之语,亦是忤逆之言。”
“难道你还想帮助陛下,整治贪腐不成?”
“那又......”
萧辰刚要脱口而出,那又怎样。
可想了想还是算了。
为政者各自有道,七殿下是这么说,如果问别人,肯定也有一番思路,到底谁是谁非,谁忠谁奸,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主观臆断的。
此时,布巾人楼冲,缓步上前。
“尊主,太医署传过话来,建安王旧疾复发,已在家中静养。”
“可知八弟病情如何了?”
楼冲摇了摇头。
“若是我没记错,他身上有多处旧伤,秋日昼燥夜寒,也难为他了。”
“你去备车马吧。”
“是!”
“萧郎,八弟身体抱恙,我当前去探望,你可愿随我同行啊?”
萧辰起身后稍作拱手。
“在下自当同行。”
“只是殿下您身体多有不便,何必这么着急去呢。”
“呵呵呵,此中因由,非三言两语能解释啊......”
说着,二人便同乘牛车,赶往建安王府。
那府邸原本是旧朝皇族养禽兽种林木的大花园,名唤:芳林苑
因建安王辅佐陛下开国有功,皇帝在敕封众兄弟时,为了建安王能常驻京都,便将芳林苑赏赐给了他。
而建安王也毫不推辞,自己为南国出了那么大的力气,得一座旧朝府宅算不上什么。
因此地树木繁盛,多结果实,于是乎将“苑”字改成了“园”,取“园圃毓草木”之意,主打一个清净自然。
芳林园距离暇园不算太远,穿过一片贵族园林聚集地,在绕过从宫城里延伸出来的东御道,不过半个时辰,牛车便来到了芳林苑前。
此地风水与东郊临川王府十分相似,府邸周围是大片的林木,高大茂盛,要不是那条由石头铺成的官道,还真就找不到府邸的入口了。
萧辰趴着牛车的窗口,不由得为之一叹!
“此地林深丛密,清新自然,真是栖身的好地方啊!”
七殿下听后抿嘴儿笑了笑。
“怎么?萧郎亦想有如此府邸吗?”
“呵呵呵,殿下说笑了。我哪里敢想,就这地方,估计不是亲王郡王,根本就没机会得到啊。”
“殿下,我有一个疑问不知当不当讲。”
“萧郎向来直爽,怎么今日却如此隐晦了。”
“呵呵呵,也没什么。就是我看平日里您和六殿下在政见上颇有分歧,而建安王是六殿下的胞弟,和六殿下是一队人。”
“怎么今天听说他生病了,您却如此担忧呢?”
七殿下听后望了望窗外,并未作声。
萧辰自知言语不当,于是假意搔了搔下巴以掩饰尴尬。
“殿下恕罪,我多嘴了。 ”
萧辰挤着笑示意。
“无妨。”
“我与六殿下同辅圣主,政见分歧自然不可避免,然南国有难,我等定会同仇敌忾。”
“而私下言之,我与六殿下和八殿下,皆为同族兄弟,又有什么心结解不开呢!”
七殿下高风亮节,胸怀宽广,萧辰真的是自愧不如,以至于连连点头不说。
见布巾人叩门,芳林园的家仆总管等一众人便敞开了大门,跪地叩首迎接。
“殿下亲临芳林园,家主病重在榻不能亲自迎接,还望殿下恕罪。”
“八弟现在何处?劳烦你快快带路!”
“是!”
于是园中总管便引着七殿下等人,来到了第五进院的大堂里。
只见建安王于榻上欲坐起,七殿下急忙上前,扶着他躺了下去。
“文达不必拘礼,好生休养才是。”
“哥哥才回京都,就过来探望,弟......实在惭愧。”
七殿下握着建安王的手,眼眶红润。
“当年为了固守雍州,你身负重伤。”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未能痊愈......”
“呵呵呵,哥哥不必担心。”
“我已经习惯了。”
“只是不能再为朝廷效力,我心中......甚为遗憾啊。”
建安王说着,也流出了热泪。
“你好生安养,朝廷事务陛下自有安排。”
“哥哥身体本就羸弱,平日还是要多多休养才是,一动不如一静,我这里,哥哥就不必担心了。”
于是七殿下缓缓的点了点头。
要说这几位郡王,都是多面手,每个人都是为政一方的大功臣。
如今建安王病重,职业生涯也不得不暂时停滞。
无论是皇帝,还是临川王,都如同断了手臂一般,一时间心中烦闷不已。
宫中的太医频繁登门为其医治,临川王府每日数次遣人过来探望,又带了诸多名贵补品不说。
兄弟之间的深情厚谊,可谓是奔涌而出。
正是:
披肝沥胆畏功轻,休戚与共同此生。
执手相对两相和,恩怨情仇尽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