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仅有扫虏将军、骠骑校尉易琼孤身镇守。”
“适才得报,索虏大军兵临酂城,若殿下再不发兵援救,城破只在朝夕尔。”
萧综瞥了一眼,并未作声。
“雍州乃我圣主起家根本,殿下切莫儿戏啊!”
“知道了,知道了!”
“父皇起兵雍州,聚天下豪杰对抗暴政,实乃千古一帝!”
“这些话我早年在康宝斋便知道了!”
“丘长史不必多言!”
“可是......”
“可是什么?寡人身为云麾将军,治理一方,自然知道雍州之地意味着什么。”
“可那宁蛮校尉柳庆远,多年盘踞于雍州,养尊处优,目中无人!对我这个皇子也爱答不理。”
“知道我来此支援,不来当面拜谢不说,就连他发来那些奏表,亦是毫无敬意,无非是满篇求兵求将之言罢了。”
“他把寡人当成什么了?”
“当成他后方补给吗?”
“笑话!”
“既然如此,就别怪寡人无情,也该让他吃些苦头了!”
身边的人不再敢吱声,萧综便坐下喝茶不说。
“殿下,门外有一蛮人求见。”
射声校尉萧敬则立在门口行着军礼。
“寡人还有事,你们先退下吧!”
“是!”
门外,一粗布麻衣打扮的人来到了屋里。
“小人拜见殿下。”
“继先生快快免礼!”
萧综急忙起身走到门口,朝外面探了探头,这才将大门关闭。
“你怎么贸然来此啊?”
“情势危急,小人冒死前来向殿下求援!”
“怎么?叔父他怎么了?”
“殿下稍安,刺史无恙。只不过我军在义城一带遭到南军殊死阻劫。雍州刺史柳庆远,本已被我军打得溃不成师,这才过去月余,他又如同起死回生一般,纠集了三万余众,在筑阳城周遭,连同酂城、阴县驻军合兵阻拦。”
“如此一来,刺史若想与殿下相见,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什么?你是说叔父不能来雍州了吗?”
“殿下稍安,殿下既坐镇雍州,何不将那柳庆远调离筑阳城呢?如此一来,我六万大军便可全线出击,刺史亦可星夜兼程,来这宁蛮府与殿下相见了!”
萧辰皱着眉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
“先生......有所不知啊,我虽发兵支援雍州,乃是先斩后奏,朝廷并未授我符节。况且我乃郢州刺史,没有理由节制柳庆远。”
“不过......我定会想其他办法,助州牧一臂之力!”
“诶!”
继英听后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能破此窘境呢!”
“先生稍安,他柳庆远目中无人在先,如今又阻碍我和叔父相见,我定不会让他好过。”
“他独霸雍州不假,不过我属下将军,就由不得他来管制了。”
萧综邪魅一笑,和继英附耳嘀咕了好一会儿才作罢。
京都北尹桥,萧辰在岸边吹着风,神态有些焦急。
皇帝说好了要派一个武将一起去往北徐,可等了小半天儿还不见人影。
“水面凉风侵骨,你为何不到车上等候呢?”
身后,一个身着褐色棉袍,披着一块鹿皮斗篷的人低声唤道。
萧辰一看那人,便愣在了原地。
“张......张将军?”
“将军怎么有此雅兴,来河边吹风啊?”
“呵!”
张德继冷笑了一下,蹭着萧辰的肩膀走了过去。
只见他迈步登上了马车,又掀开布帘看着萧辰。
“使节还不登车出发,在此逗留作甚?”
萧辰一愣。
靠!
皇帝说的那个武将,就是他啊!
“怎么?萧使节为何如此惊讶啊?”
“难道我张德继,不配于与你一同去往北徐吗?”
“哦不不不,适才欧阳将军没告诉我张将军要来,我还以为只有欧阳将军随我去呢!”
“欧阳将军是为了护你周全,而我,是为了镇守洛口左营,接替康长明。”
说话间,萧辰来到了车里。
“看来还是换汤不换药啊。估计日后北徐参奏弹劾的奏折,怕是少不了了。”
张德继听后皱着眉瞪着萧辰。
“你此话何意?”
“还请将军恕罪,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萧使节,张将军,我们可否启程了?”
欧阳僧宝于马上拱手示意。
“有劳欧阳兄了!”
“得令!”
张德继和欧阳僧宝二人互相拱手。
萧辰也跟着作礼不说。
“适才你所言实话,要做何解?”
“将军试想,前番有北徐诸将军参奏萧靖艺,而后大家又齐心合力,参奏康长明。”
“这明显是有内斗啊。”
“那两位萧将军,都是常年外任的主,领兵打仗自然不在话下。”
“而康将军呢?他先是向陛下请求外任北徐,又在东堂殿前张弓破瓦,证明自己。”
“我听说啊,昌义之将军和康将军是老搭档了,他们二人又都是陛下身旁的红人。”
“这一内一外,两股势力,又如何能融到一块呢!”
“将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萧辰很是自信,这一通分析倒是头头是道了。
“呵!”
“好你个萧辰,才做了几天朝臣,就敢如此妄加揣测,惑乱军心!”
“将军息怒,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
“我是看张将军英明一世,别到最后被人摆了一道。”
“哦?如此说来,我还要谢你不成!”
“这倒不必,只是张将军,别每次见面都板着脸了,行不行?”
张德继眯眼摇了摇头。
“算了,实话告诉你吧。”
“你所揣测,陛下亦全然知晓。”
“只不过事态没你所说那么严重。”
“我们三人年岁相仿,不过康、昌二人,功勋在我之上,即便如此,由我暂代左营将军,康长明亦不会心生怨恨。”
“对了,康长明被参奏一事,你打算从何处着手啊?”
萧辰拉了拉身上的斗篷,露出一副为难之色。
“还能怎么样?陛下都说了,让我为使持节,到北徐调查此案。”
“难道我还能什么都不做吗?”
“呵呵呵,恐怕你所言,是有所隐瞒吧!”
“我怎么听闻,有人被徐令拉到了他府中,到日落才出来。”
“徐修仁是何等人?若用文人之言论之,讲中庸之道,他深谙其意;论儒家要义,他满腹经纶;述为政宏德,恐无人能出其右。”
“既如此,徐令就没告诉你北徐事态孰重孰轻吗?”
“这......”
萧辰看了看张德继。
“你位轻足羞,原本没有必要参与进来。”
“还是那句话,我只是奉命行事。”
“至于其他,我无意关心!”
萧辰微微的点了点头。
“诶,说来也是,争名夺利,尔虞我诈,又有什么意思呢!”
“到头来,还不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张德继听后朗声大笑。
“呵呵呵,说你位轻足羞,你还不承认。”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
“你此时之态,乃是对高官厚禄垂涎三尺,馋涎欲滴了。”
“至于能否带来,能否带去,若你日后品阶于万人之上,一人之下时,再做思量吧!”
张德继说完,便眯着眼小憩了。
没有调研就没有发言权,没有经历过就不能妄自评论。
‘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近谀’,萧辰靠着车内一角,暗自思索起来。
过了近两日,车马已行到了安州定远郡,轻车将军萧子明和一众地方官吏于岸上列队迎候。
张德继和萧辰等人到了定远这个补给点,正直晌午,于是众人下船与萧子明相见。
“家兄收到朝廷敕令,便差遣在下于此处恭候使节和张将军。”
“二位上官,还请到城内府衙歇息吧!”
萧辰看了看张德继,张德继微微一笑。
“子明将军一番好意,我却之不恭。既如此,便依了将军!”
“多谢将军赏脸!”
萧子明稍作拱手,便把目光看向了萧辰。
“萧使请!”
一路上,萧辰心里是惴惴不安,北徐那边都火急火燎了,他张德继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非要去城内歇息了。
于是萧辰凑到张德继跟前,没等他开口,张德继便稍稍抚了抚他的肩膀。
附耳说道:“你不会刚刚踏入北徐边境,就开始得罪人吧!”
萧辰听后愣了愣,又看了看欧阳僧宝,欧阳将军也点了点头,萧辰这才缓过神儿,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萧子明倒是没安排什么大场面,只是按照礼制,备下了些许酒菜,众人也按照尊卑次序,列坐于堂中。
“几位上官一路劳顿,在下代兄长先行致意!”
说着,萧子明饮下一杯。
张德继看了看萧辰,萧辰会意后举起了酒杯。
“早闻子明将军是都督左膀右臂,北徐御敌亦立下了诸多战功,我等有幸于此处相遇,亦是缘分!”
张德继跟着举起杯一饮而尽。
“呵呵呵,使节再入北徐,乃我北徐众将士之福。”
“子明不过是代兄长和诸位将军略表心意而已,实在不敢谈什么功劳。”
萧辰抿嘴儿笑了笑。
“还别说啊,虽说北徐战事紧张,不过我看这城外时不时的还有富户车马,往来于南北,看来都督治理北徐,真是有一套了!”
“呵呵呵,使节有所不知啊,每遇战事,商贾必会参与其中。”
“或是贩些行军器具,或是载些盐铁,总之何处有利可图,何处便有其身影,他们便好比那院中肥犬,鼻子灵敏得很。”
“哈哈哈。”
众人应声一笑,继续饮酒不说。
是啊,打仗归打仗,生意还得维持不是。
况且若是没了这些商贾的参与,军中又哪里有那么多新奇物件呢,又如何能中饱私囊呢!
正是:
歇马安州城,遥望洛口营。
利路隔山水,南北行色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