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藏心机廷尉黑作白 道实情祖暅妄获罪(2 / 2)

遗梦南国 章双城 3060 字 6天前

“此乃其一。”

“适才于山上望去,只见河道狭窄,水流急促。”

“如此,在筑堰之时,要比建造寻常石堰耗费更多,且难以牢固堰体根本。”

“其三,我们脚下泥土,皆为朱褐之色,乃常年水汽浸泡所致,故而山间树木根系外露,不得长生。”

“如此一来,大堰基础难以牢固,一旦基石损毁,此堰不能破敌不说,恐怕还会使两岸百姓大受其困。”

“以上三点,诸位都已看在眼里。”

“事不宜迟,我等还是回京复命,劝谏陛下,放弃筑堰!”

祖暅长说完,转身离去。

“慢着!”

刘嗣芳大喝一声,祖暅这才停下脚步,回过身来。

“昨日我四人议事,祖将军怕不是忘却了?”

“祖暅不敢。”

“不过议是议,察是察。”

“祖暅绝不敢以堂间商定蒙蔽双眼,无视于事实真相。”

“你!”

“好你个祖暅!”

刘嗣芳急的直跺脚,以至于脚下的几块石头也被踩得稀碎。

“既然如此,我们便分别面圣!是功是过,你可要想清楚了!”

“哼!”

刘嗣芳恼羞成怒,甩着袖子忿忿离去不说。

“哎呀,祖将军这是何苦呢!”

张豹凑到祖暅身旁,还想着拉拢宽慰于他。

“只因一己私欲,便要将百姓生命置于不顾!”

“张郡守食禄一千二百石,难道还不知足吗!”

“哎,你!”

张豹吃了哑巴亏,按着宝刀又不敢拔出来,只得悻悻离去。

“祖兄留步!”

陈承伯上前拱手示意。

“怎么?难道季龙兄亦要随波逐流,驱利覆义吗?”

“诶!祖兄说我什么都好。”

“只不过此事若向陛下如实禀报,我担心......”

“呵呵呵,罢了!兄之忧虑,祖暅心中有数!”

“话自然由我去说,和你承伯兄无关。”

“祖兄啊!你怎么还是这般固执呢!”

“前几日我们在东堂殿都听到了。”

“陛下听了那王足所献之策,甚为满意。”

“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兵家尊崇之道,为上上之策。”

“况且不费一兵一卒,即可保住北徐庶民性命,乃是首善之举!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那可是数十万条人命啊!”

“陛下即得此计,又如何不倾心赴之呢!”

“我担心,一旦祖兄按实奏报,定会惹来杀身之祸!”

“呵!杀身之祸,又当如何?”

“人活一世,当行忠义;知情不报,实为小人!”

“我祖氏一族几代为人臣子,行事皆光明磊落。为了一己私欲,便颠倒黑白,如此举动,我祖暅实难苟同!”

“与其同流合污,身处黑暗,不如忘身以警后人!”

“祖兄......”

“承伯兄不必再言,我意已决,断不能让那些无耻鼠辈得逞!”

自古忠义之士,皆有刚正本性。

殊不知淮水汹涌,又能记得住谁呢!

闲话少叙,却说刘嗣芳怨气塞得满怀,不等回到五河县府衙,便叫着一众随行小吏骑马回京了。

勤政堂外,康长明在廊间正与欧阳僧宝话闲。

只见临川王、建安王、袁昂、刘嗣芳和司空长史陈承伯等人来到了门前。

代直阁将军裴之礼,见状进去通报不说。

而后众人顺次来到了堂内叩拜。

“臣等,叩见陛下!”

皇帝一看是陈承伯回来了,急忙放下手中书册,满脸笑意。

“诸卿快快免礼,看座吧!”

众人起身,垂手列坐。

“陈卿。”

“微臣在。”

“此去浮山,所获如何啊?”

陈承伯低着头,斜眼瞧了瞧临川王,只见临川王微微点了点头示意。

没等陈承伯说话,刘嗣芳拱手上前。

“回陛下,我等三入浮山,悉心勘察。”

“只见浮山丛深林密,水面宽阔。”

“两岸土石坚硬,乃天选筑堰之地。”

皇帝一听这话,那是一个眉开眼笑。

“好!好啊!”

又朝底下望了望,好像少了谁。

“为何不见祖暅将军啊?”

夏侯季龙见状低身向前拱手。

“回陛下,祖将军偶感风寒,我等入京时,他尚在车内休憩,今日怕是......怕是来不成了。”

皇帝听后并没有多想,不来就不来了,既然勘察的结果这么可人,少了一个人的建议也没什么。

“浮山筑堰,乃我南国平定天下之始。”

“北徐州七十余万百姓,皆可享其福泽。”

“朕戎马半生,心之所系乃是天下百姓。”

“如今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入主寿阳,我北徐百姓亦能免受死伤之苦,我佛慈悲,实乃南国之幸也!”

“我主英明神武,南国万世安康!”

临川王等人俯首跪地。

“陛下!”

“罪臣祖暅,冒死觐见!”

勤政堂大门口,祖暅跪在地上,身后是裴之礼和康长明,正要拦着他。

皇帝见状便摆了摆手。

“卿既患病在身,回府中安养便是。”

刘嗣芳见祖暅来此,不由得绷起脸来。

“陛下,罪臣并无疾患。”

“只是车马迟缓,未能与他们一同入宫复命。”

皇帝听后很是疑惑。

“嗯?”

“你们几人,为何不同行呢?”

“罪臣于门外听闻,陛下已得浮山勘察奏报。”

“然罪臣所察之情,与刘嗣芳所奏,大有不同!”

“哦?”

皇帝再次扫了扫堂下。

看来这勘察结果,还真有不同意见了。

“你且说来。”

于是祖暅来到大堂中央,跪地再拜。

“陛下,此乃浮山脚下碎石和泥土。”

祖暅从背后取下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个木盒,双手递了过去。

喜儿碎步走来,伸手接过。

“陛下,浮山土石松软,故而大堰基础实难牢固。”

“再者,河道狭窄,致使水流湍急,若筑堰于岸,一旦水势大涨,便有溃堤之险。”

“而浮山乃旧时焰山,每遇大雨,必有泥石滚落,如此一来,筑堰工匠之安危难以保障。即便大堰筑成,修葺开支必会大增,但凡有半点差池,亦会使堤岸损毁,以至于大堰倾覆。”

“由此看来,浮山断不可筑堰!”

“卑臣所言,句句属实,在场同僚皆可作证!”

皇帝听后已愣在原地,双手无处安放,只得垂在腰腹间来回搓弄着。

“一派胡言!”

刘嗣芳挺身骂道。

“祖暅,我等奉命勘察浮山地况。”

“你所言不可筑堰之据,实乃信口雌黄。”

“我等一行三十余人,皆已在勘察奏表中署名,唯独你祖暅,颠倒黑白,妄图成为千古清流,殊不知你居心叵测,因迟迟不能升迁而怀恨在心,伺机报复朝廷!”

“陛下,此人欺君罔上,还请陛下明鉴!”

皇帝听后摆了摆手,示意刘嗣芳坐下。

“祖暅所言,卿等......可有人为其佐证?”

祖暅左右环顾着,除了刘嗣芳等人的横眉冷对,这屋子里恐怕再没人搭理他了。

于是他把目光移到了陈承伯身上。

“祖暅,若你所言非虚,为何无人为你说话啊!”

“陛下!臣所言,字字属实......”

祖暅俯身跪地,声音哽咽。

“你父祖文远,历经前朝苦难,仍能端正君子之心,潜心天文历法,精通算术,又谙熟械具营造之术,可谓是巨匠大材!”

“朕念你承父遗愿,虚心好学,忠于南国,故而任你做了材官将军。”

“如今你却以怨报德,实在让朕大失所望!”

“陛下!臣有罪,但所言不敢有半点虚假啊。”

“陛下若不相信,可再次遣人去往浮山勘察。”

“谁是谁非,一探便知啊陛下!”

只见陈承伯满脸通红,汗水从两鬓滑落到脖颈,见祖暅盯着自己,便咬着牙跪在了地上。

“陛下,祖将军所言......乃是实情。”

“微臣不敢妄言,还望陛下明察!”

“放肆!”

皇帝勃然大怒,将桌案掀翻在地。

“前去勘察者有那么多人,难道他们都是有意欺君,只有你们二人是正人君子吗!”

“祖暅,朕念你多年忠心行事,本有意让你反省悔过。”

“可你却私结党羽,诚心坏我大事。”

“来人!”

“末将在。”

裴之礼带着几个侍卫来到了堂前。

“将此二人打入天牢,筑堰之时,填作石基!”

“是!”

于是几人挎着祖暅和陈承伯,拖了下去。

“呵呵......呵呵呵......”

“浮山之地,必将生灵涂炭,南国危矣!南国危矣啊!”

祖暅做着最后的挣扎,可终究是无济于事。

直到他被拖出勤政堂,刘嗣芳和夏侯季龙才敢斜眼朝着门口观望......

有诗云:

白藕藏淤泥,出水露粉衣。

深塘清亦浑,岸边风习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