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三福眨眨眼想了想。
“嗯......是有难处!”
“还请中使明示。”
萧辰朝中俞三福拱手作礼。
“诶......咱家最多是提醒提醒你,至于圣意,你还要自行领会才是啊。”
萧辰听后满心期待的点了点头。
“在外人眼里,你萧辰是不是皇族还是个疑问。”
“但陛下若是同意将公主许配于你,那么你这层身份便不攻自破了。”
“这有什么!我是不是皇族,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呵呵呵,郎君真是豁达。”
“你以为朝中百官敬重你是因为你被封了子爵,任了常侍吗?”
萧辰摇了摇头。
“之前我只是个侍郎,他们对我也是褒贬并存。”
“有些话老奴不该问,也不该说,郎君还是自行领会吧!”
萧辰皱着眉头,不知作何回应。
要说被人怀疑自己是皇族这件事,萧辰的回应一直都很暧昧。
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皇帝那呢?
对外也表露出和萧辰差不多的态度。
今日听了俞三福这番话,萧辰心里倒是多了些想法。
就这种模糊的关系,也许才是皇帝最愿意看到,并且能够充分利用的。
朝中势力盘根错节,而萧辰却能在其中来回穿梭,算得上是游刃有余。
加之皇帝在明里暗里的保护和帮助,所以之前经历的许多危难之事都能一一化解。
与此同时,萧辰也在自由发挥着自己的强项,就是给朝廷灌输着新思想、新计策,因此促成了一些别人从来没做过的大事。
如此一来一回,既有了惠及百姓的政策,又能帮助皇帝实现心愿,对七殿下和临川王等人又可以达成制衡之态,而最终受益者便是南国,是皇帝。
如果说临川王等人是在争权夺利,那么萧辰就是一个表达并、执行皇帝想法且有思想的工具人。
想到这,萧辰长叹了一口气。
“那我呢?我的想法又有谁来满足呢!”
头上有皓月当空,身旁时不时的飘来阵阵花香。
可如此种种,对于今晚的萧辰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心情驻足了。
回到别院,见易琼和玉漱手挽着手正在院子里纳凉。
萧辰见此情形,心中才生出些暖意来。
“大哥!”
“贤弟!”
二人紧紧相拥,激动得眼眶里闪着泪花。
“前几日就听说你回来了,可我一直在太子那忙事情,今天终于能回家来了。”
“大哥怎么样?听说被封了武猛将军啊!”
“呵呵呵,我一切都好!”
“刚从雍州吊唁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呢。”
二人紧紧的揽着手臂,咧嘴笑着。
“多亏了你照顾漱儿,若是换了别人,我还真有些放心不下。”
“嗐!看你这话!”
“嫂夫人本来就住这,我这笨手笨脚的也不会照顾人,这不是多请了几个侍女,伺候嫂夫人也方便些。”
“郎君快别这么说。”
玉漱接过话茬,满脸笑容。
“这宫中仆人可不是谁都能请得来。”
“说起此事,我还得谢谢永康公主呢。”
“对了,她最近怎么也不来家里坐坐了?”
玉漱看着萧辰,萧辰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挤出来一抹笑来。
“她......她最近应该在忙吧。”
“我也有些日子没到她了。”
“奥......你们先坐着,我去房里拿些果子来。”
玉漱转开话题,回身进了屋。
“怎么?”
“公主还在生你气吗?”
二人坐在树底下的石墩上,只见萧辰摇了摇头。
“已经......不重要了。”
“对了大哥,七殿下外任郢州刺史,没叫你一同去吗?”
“殿下体恤,让我在京都多留些时日。”
“虽说郢州和雍州战事平定了,但索虏还在雍州东面蠢蠢欲动,如今北徐战事僵持不下,依我看啊,雍州这番太平,恐不能长久啊。”
“是啊,这种局势,不是你我所能改变的。”
萧辰站起了身,走了几步。
“朝廷欲在北徐修筑大堰,寄希望于淮水。”
“都说风险对冲,我看北国,也不会单单盯着北徐吧。”
易琼听后点了点头。
“也罢,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这次在雍州算是见识到了。”
“那索虏异常骁勇,绝非南军能匹敌。”
“对了,我还遇到了几个熟人!”
“熟人?谁啊?”
“就是那个奚勒疏,还有他几个随从。”
“奚勒疏?”
“对了,他就是此次北军统帅......任职司州牧,奚勒疏乃是障眼法,他姓名唤作元怿!”
“这些都是我听了元举兄所述。”
“他们诡计多端,作战毫无章法。若不是柳刺史早有准备,恐怕雍州已经丢了。”
萧辰点了点头,再次坐到了石凳上。
“看来还真有人勾结索虏了。”
“州牧这种级别,不低于刺史。”
“京都之中,恐怕寻常人还接触不到北国这么大的官。”
“哦?如此说来,那奢靡郡王就更有嫌......”
“你们在聊什么呢?”
“这么神秘。”
玉漱抱着肚子,身边是一个婢女端着果盘走了过来。
“奥!没什么。”
“我在和贤弟说一些雍州战事。”
“你看你,除了打打杀杀,还能说些什么。”
“郎君整日在宫里,见识不比你多了。”
“呵呵呵,嫂夫人说笑了,我和大哥这是互通有无嘛。”
易琼和萧辰都笑了笑。
“常侍,有客人来了。”
仆人辛寿,小跑过来禀报。
“客人?”
二人正回身时,只见伍有常拎着许多礼品挺身而来。
“我就说嘛,你们两个都在这。”
“有常兄!”
于是二人围了过去,辛寿便接下了他手中的礼品不说。
“你说你们两个啊,既然回到了京都,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害得我找遍了前宫。”
“哈哈哈,怪我怪我,我也是回来的匆忙,忘了去叫你了!”
萧辰龇着牙表示歉意。
“在下伍有常,参见嫂夫人!”
伍有常向前一步,朝着玉漱深深拱手作礼。
“伍将军折煞我了。”
“你们快坐,我这就叫人准备酒菜。”
“那就多有打扰了。”
伍有常再次拱手示意。
“哎!何必如此客气!”
“难道是有求于我,想随我上阵杀敌了不成?”
“哈哈哈......”
三人朗声大笑,易琼拍了拍伍有常的肩膀,几人这才坐了下来。
“你还别说,我是真想随你一同去。”
“在这宫里啊,每日无非是四处巡逻,逢人便是查验,或是如同那木头一样,杵在那一动不动。”
“真是无趣啊!”
“呵呵呵,看来我们伍少卿也不甘寂寞了!”
萧辰咧着嘴笑着说道。
“常侍这话虽直白,但是在理,在理啊!”
“对了青云,建安王世子,为何去南苑戍卫了?”
“他年纪轻轻,升迁可是够快啊!”
“呵呵呵,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说话间,酒菜摆上桌,几人是一番痛饮,易琼说着在雍州的过往,直至天明不说。
话说两面,康长明和昌义之来到五河县,在浮山地区勘察地形,又在方圆百里开征徭役,为日后筑堰做着准备。
如此连续十数日,忙到夜半十分都不得休息。
此时帐外忽有甲士禀报有人求见。
康长明本来就身心俱疲,心想着应付一下来人,便去睡了。
于是扬了扬手示意其进来。
“末将张豹,前来拜见将军。”
张豹是地方太守,无论是官级还是权利,此时来说都在康长明之下。
但这里毕竟是北徐州地界,人家奉命协助兖州刺史萧靖艺驻守荆山,又要配合征调粮草等要务,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本不可怠慢。
只不过康长明一心扑在了烛火下的五河县舆图上,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礼数了。
“嗯,坐吧。”
见康长明头也没抬,张豹便上前瞧了瞧。
“额......末将特地差人熬了些参汤,送过来给将军滋补一番。”
“来人,取汤来!”
“是!”
一个轻柔的声音划过,门外随之进来一个女子,端着盘子小碎步走了过来。
康长明吸了吸鼻子,好像闻道了什么。
再一转身,只见那婢女已埋着头举着汤碗跪在了自己身边。
可张豹见了她这般举动很是不快,于是大声说道:“康将军乃御前直阁将军,如今都督浮山筑堰,犹如圣主亲临!你如此鄙陋之态,成何体统!”
康长明瞟了张豹一眼,他这番话说的在理,就是显得有点刻意了。
待那女子缓缓抬头,康长明一下子就被惊艳到了。
只见她脸颊绯红,浓眉大眼,修长的脖颈被那烛光照的格外白皙粉嫩。
两只举着汤碗的手指纤细滑嫩,看样子绝非是普通婢女。
张豹见状假意咳嗽了一声。
“还不伺候将军用汤。”
“是!”
张豹满脸笑意,拱手行礼后退了出去不说。
康长明,此时已至天命之年,戎马一生,杀伐无数,想想自己又过了几天温柔闲适的日子呢。
眼前浮山筑堰,物料和人工还未筹办齐备,而此事既紧急又重要,说实在的,这几日忙的已经体力不支了。
直到今日得见此女子,心中多少得到了些许安慰。
于是康长明盯着那女子,低声说道:“免礼吧。”
“谢将军。”
女子起身后用木勺在热腾腾的参汤来回的打着转,最后盛起一勺,用那红润里泛着水光的小嘴儿轻轻吹了吹。
“将军请。”
康长明不由自主的将手中舆图撂下,目光随着转过来的身子停在了她的身上。
一口参汤下肚,康长明眯眼舒了一口气。
“你可是军中婢女?是何姓名啊。”
“回将军,小女子贱名丽儿,乃钟离燕县人,数年前家乡惨遭战乱,家中阿爹和兄长皆殒命南桥。”
“幸得军中征召杂役,故而前来投奔求生。”
说起南桥,不得不说一个战役,那便是数年前的钟离之战。
钟离一战,是南国以少胜多、扬眉吐气的一战。
虽说康长明当时没能参加,可他的老兄弟昌义之是彼时的南军主角。
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
战争虽然得胜了,可老百姓经过这番折腾,人口已经锐减了大半。
青壮者被征从军,生还者仅有十之一二;而老弱之人免不了充当徭役,累死病死者更是不计其数。
康长明听后不免心生怜悯,从怀中取了些银钱来。
“拿去吧,军中劳役繁重,你一弱女子,哪里受得住。”
“将军......”
丽儿低眉颔首,眼泪汪汪。
康长明见状便拖着她的手掌,将银钱放了进去。
两人手指相触,心灵交融。
此情此景,尽是感慨。
于是乎康长明的那只大手便不再放下了。
丽儿见状缓缓的将自己那弱小的身躯埋进了康长明的怀中,声音哽咽。
“将军若不嫌弃,奴婢......愿随身侍奉,永世相随。”
如此温婉,是数十年的铁甲所不能赋予;一片柔情,更是几十载的寒帐所不能倾注。
康长明抚摸着丽儿的秀发,心里迸发的尽是铁血柔情。
张豹在帐外听到此处,心中便有了底,于是呲着牙缓缓的离去不说。
正是:
戎马半生薄帐寒,遥望王侯坐殿前。
苦境得遇一知己,执鞭策马慰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