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我以为我已经清醒了(1 / 2)

白晓坐在旁边儿,听完了洛湘的这番话之后,她一脸担忧地看向了宁皎依。

果不其然,宁皎依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过。

洛湘大概是不会懂这种难过的,她肯定想不到宁皎依是在为了那个已经彻底消失的人格而难过。

“我去那边吹吹风。”宁皎依觉得自己有些透不过气了,她丢下这句话,匆忙走向了安全通道。

洛湘有些不放心,准备跟着宁皎依一块儿过去,但是却被傅启政给拦下来了。

傅启政看了一眼宁皎依的背影,然后对洛湘说:“你别去了,我过去。”

傅启政对于让洛湘安慰宁皎依这件事儿一点儿信心都没有。

洛湘说话没心没肺的,宁皎依现在是极度敏感的时候,洛湘一句话不对,只会让宁皎依更加难受。

最关键的是,洛湘自己根本不会意识到什么问题。

这种时候,傅启政就不让她出去雪上加霜了。

“干嘛啊,我就是想去安慰她一下……”被傅启政拦下,洛湘十分不情愿,她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问题。

现在情况特殊,傅启政也懒得跟她拌嘴。

“我先过去,你坐一会儿。”嘱咐了一句以后,傅启政便朝着安全通道的方向走了过去。

傅启政推开安全通道的门走进来,就看到了宁皎依站在窗前吹风。

这会儿外面微风习习,她的头发被风微微吹动着,配上她低着头的动作,看起来多了几分颓废的感觉。

她今天素面朝天的,脸色有些白,没了平日精致且极具攻击性的妆容,她看起来多了几分脆弱。

这样的状态,大概有本事让所有人对她生出恻隐之心。

傅启政突然就在想,那个傻小子是不是就是看过了她为主人格这么难受,所以才一心想着要把她爱的人“还给”她?

想到那个傻小子,傅启政无奈地摇了摇头。

“相信医生,他会没事儿的。”傅启政走到宁皎依身边,和她并肩而立。

宁皎依侧目看了一眼傅启政,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她笑得很难看,傅启政看了之后,摇摇头:“笑不出来可以不笑,没关系的。”

宁皎依:“……”

看来,她刚刚笑得真的很难看。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她好像已经不会笑了。

每次笑都是硬挤出来的,完全丧失了那种由衷开心的本能。

“也不用自责,我相信他做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就算真的有什么事儿,他也不会怪你。”傅启政能看出来宁皎依在自责。

“傅总。”宁皎依有些艰涩地喊了他一句。

傅启政:“嗯?”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宁皎依才问他:“能告诉我那半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傅启政没想到宁皎依会在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

他能理解宁皎依对这个问题的好奇,但现在傅定泗躺在手术室里,显然不是提这个问题的最佳时机,除非——

想到这个可能性,傅启政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盯着宁皎依看了一会儿,然后问她:“你想问的是副人格的事情?”

宁皎依点点头,“你方便说吗?”

傅启政笑笑,“这个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只是有些意外你竟然会关心他的事情。”

傅启政这话看似漫不经心,但是却带着几分犀利,并且正好戳中了宁皎依的尴尬之处。

她垂下了头,良久没有出声。

傅启政见她这样子,便没有再刁难她,开始跟她回忆那个人的事情。

“你跟他提离婚的时候,他已经在拜托我找医生了。我当时很难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也是因为我对这种病没有深入了解,总觉得共用一个身体就是同一个人。”

傅启政最开始真是这么想的,但后来看到傅定泗回来,他彻底打消了这个想法。

那个傻小子和现在躺在手术室的这个人,完全不是一个性格。

甚至可以说,他们两个人是两个极端。

“但他一直分得很清楚,他知道你想要的人不是他。”傅启政说,“那个时候他不肯跟你离婚,也不是不想放过你,他只是想消失,让另外一个人回来代替他的位置。”

听到傅启政这么说,宁皎依死死地攥紧了拳头。

她的指关节不断地收紧,指节发白,指甲几乎要穿透掌心的嫩肉。

很疼,可是她却毫无知觉。

“我劝过他很多次,既然他作为副人格可以留下来,肯定是有原因的,定泗本人心太狠,太果断,或许副人格的出现正好能弥补他的问题。不过他打定主意要消失了,医生那边也跟他说过各种各样的风险,他都听不进去。”

想起来傅定泗当初那个执着的态度,傅启政都觉得十分地无奈。

聊到这些事儿,他的言语和表情里都透着遗憾。

宁皎依能看出来,傅启政明显是跟那个人关系好一些。

“你知道我劝他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吗?”傅启政突然这样问宁皎依。

宁皎依摇了摇头,“……他怎么说的?”

“他跟我说,就此消失,是他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傅启政将傅定泗当初说过的话给宁皎依复述了一遍。

说完这话之后,傅启政明显看到了宁皎依眼底的泪。

这眼泪代表着什么,已经不需要再问了——

傅启政沉默了一会儿,他抬起手来掐了一把眉心,对宁皎依说:“早知如此,我不应该由着他胡闹的。”

“……他不会这样说的。”宁皎依茫然地摇头,她的眼神有些木讷,仿佛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他根本不爱我,一直都是我在强求。”

傅启政:“一开始他确实是不爱你的,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但我可以肯定,到他消失的那一刻,他已经爱你爱得无可救药了。”

“你知道副人格的消失意味着什么,对他来说,是为了你彻底放弃生命。”

傅启政相信,宁皎依要比他更了解这种病,也更了解消失背后的意义。

大概也正是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不愿意接受。

——为了你彻底放弃生命。

这几个字,对于宁皎依来说,实在是太过沉重。

她垂下头,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傅启政见她这样难受,便抬起手拍拍她的肩膀,试图宽慰她:“没关系的,你不需要有负担。不管是消失的那个人,还是现在躺在手术室的那个人,他们两个人为你所做的事情都是出于自愿,感情的事情从来如此,谁都不应该借着付出去绑架另外一方,我相信他们也从未想过用这种方式绑架你。”

“他……没说什么吗?”宁皎依颤抖着声音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真的很好奇,他消失之前,难道就没有想过给她带一句话吗?

不告而别,连一句再见都没有……

他真的没救了,离开的时候都这么没情商。

“没有。”提到这个事情,傅启政的表情也有些伤感,“我当时问过他,不过他没有说。”

想到那天的场景,傅启政抬起手来揉了一下眉心。

那次应该是傅定泗快要彻底消失的时候了。

那次催眠之后,他身体很虚弱。

傅启政接到了Eddie医生的电话,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去了医院。

Eddie医生特意在楼道里等着他。

傅启政到之后,Eddie医生告诉他,傅定泗大概要消失了,让他做一个心理准备。

Eddie医生也说了,主人格回来之后很可能不会有副人格的记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他还在的时候录个视频,跟主人格把发生过的事情都交代一遍。

Eddie医生也知道傅定泗选择消失是为了挽留他的妻子,所以他当时提醒傅启政,或许可以让他对自己的妻子说几句话。

毕竟,后面真的见不到了。

傅启政当时很细致地记下了Eddie医生的要求。

当天晚上,送傅定泗回家之后,傅启政跟傅定泗提起了这件事儿。

关于给主人格录视频这件事情,傅定泗并没有拒绝。

但是,给宁皎依留话这件事儿,他只是摇摇头。

傅启政当时很不解地问他:“你不打算跟她说什么?”

傅定泗仍然是摇头,也不开口说话。

傅启政又问:“为什么?”

傅定泗还是摇头。

傅启政来回问了四五次,始终没有得到回复。

傅启政并非死缠烂打之人,索性便不再问了。

现在想想还是有些遗憾……当时他应该再问问他的。

………

看着宁皎依难过的表情,傅启政心口也堵得慌。

“皎皎,你也是在乎他的,对吧?”傅启政盯着宁皎依看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问出了这个问题。

其实在开口询问之前,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现在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了。”宁皎依捂住了眼睛,声音很是痛苦,“我一直以为我想要他回来,他消失之后我一直不肯面对现实,总是抱着各种各样的侥幸心理等着奇迹发生。”

“我明知道那个人根本不是他,但还是逼着那个人娶了我,折腾了这么久,我以为我已经清醒了……”

“可是他又突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他。看着他,我总是会想起来那个已经消失的人——人是不是都是这样,总是会想着自己得不到的人。”

“不是。”傅启政听出了宁皎依话里的纠结和痛苦,也明白她的自责。

她觉得自己背叛了感情,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傅启政对宁皎依说:“人的感情不可能一辈子一成不变,我之前也爱过一个人,曾经我跟你差不多,以为自己一辈子只会喜欢这一个人。可后来我还是对洛湘动心了。”

“很少有人能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我们都是凡人,跟一个人相处得时间久了,产生感情很正常。只不过你遇到的情况比较特殊而已。他们两个人虽然共用一个身体,但本质上还是两个独立的人,你只是爱上了两个不同的人,没必要这样谴责自己。”傅启政柔声宽慰着宁皎依。

宁皎依听完傅启政的话之后还是想不通,她一直用手捂着眼睛,掌心已经湿得不像话了。

傅启政没有再多说什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希望她能想通这件事情。

他不会去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谴责宁皎依,大家都是人,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很正常的。

他跟洛湘当初都是如此。

感情本身就不是一成不变,人在不同的年龄段,对感情也会有不一样的需求。

………

宁皎依站在这边呆了二十几分钟,傅启政没走,就安静地站在旁边跟她一起呆着。

平复了二十几分钟,宁皎依的心情终于恢复了一些。

傅启政见她露出了眼睛,便说:“我们出去等着吧,你在这边呆这么久,他们也该担心了。”

宁皎依点点头,抬起手擦了一下眼睛,跟着傅启政走了出去。

傅定泗做手术的时候,盛驰耀带着嘉陵去警/察局那边做了口供。

荣京绑架宁皎依的那天,就是在嘉陵家里。

作为目击者,嘉陵自然是要被警/方传唤的。

九点钟,盛驰耀开车带着嘉陵来到了警/局。

嘉陵一路上都沉闷着没有说话,来到警/局之后,嘉陵被工作人员带去了审讯室。

对于警/方的盘问,嘉陵倒是很配合,她一五一十地交代这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隐瞒。

做口供的警/察有两个,一个盘问,一个做记录。

嘉陵坐在两个大男人对面,莫名有种压抑的感觉。

口供做了将近一个小时,警/察问得很细,嘉陵很多细节都记得不太清楚了,那天晚上她情绪过于激动,导致她忘记了很多细节。

“听宁总说,你和嫌疑人一直保持着合作关系,这些年一直在替他监视着受害者的一举一动,是吗?”

做完笔录之后,刚刚盘问嘉陵的那个警/察又冷不丁地丢出了这个问题。

被警/察这么一问,嘉陵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表情有些难堪。

这种事情这样堂而皇之地被警/察提起来,她只觉得丢人。

可是,又没有任何办法……

确实是她做过的事情,她无从否认。

“是的。”嘉陵有些艰涩地吐出了两个字。

“你有没有帮他做过任何伤害受害者的事情,那天晚上的绑架案,你们是不是谋划好的?”警/察盯着嘉陵的眼睛追问她:“如果你现在承认,我们会念在你自首并且配合调查的份儿上从轻处理,你考虑一下,再回答。”

“没有。”嘉陵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摇头,她朝着警/察笑了笑,“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会相信我,但在那天之前,我已经跟他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他出现得很突然,我那天也被他掐伤了,只是没来得及验伤而已。”

“好,希望你说的是实话。”警/察点了点头,“随时联系,后面可能还有别的事情需要你配合调查。嫌疑人的身份有些复杂。”

嘉陵应了一声,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荣京身份复杂这个事儿,她很清楚。

但,他具体是做什么生意、有什么家庭背景,嘉陵是真的不清楚。

他们两个人……还没熟到那个程度。

对于荣京来说,她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

嘉陵一直都拎得清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从来没有跟荣京问过类似的问题。

只是,荣京那样风光的人,突然被关起来,心理上应该也受不了吧?

想到这里,嘉陵竟然隐隐有些担心。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她又自嘲地笑了。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态,难道真的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竟然会担心他在警/察局过得不好……

………

嘉陵一边想着这些事儿,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盛驰耀面前。

盛驰耀见嘉陵出来,沉着脸问:“好了?”

嘉陵点点头,“嗯,好了。警/察说以后有需要会再联系我,你放心吧,我会配合的。”

“走吧。”盛驰耀转身往外走。

嘉陵见状,赶紧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上车之后,嘉陵犹豫了一会儿,才问盛驰耀:“皎皎现在怎么样了?”

嘉陵是真的担心宁皎依的情况,她甚至都不敢去想,荣京绑走宁皎依的这段时间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在医院。”盛驰耀难得回答了嘉陵的这种问题,“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清楚。”

“……她怎么了?怎么会在医院?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嘉陵下意识地就以为宁皎依是被荣京虐待了。

毕竟,荣京虐人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

宁皎依被他绑走,肯定不可能配合他。

她性子烈,很容易把荣京惹恼。

荣京生气之后,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不是她。”盛驰耀叹了一口气,对嘉陵说:“是傅定泗。”

嘉陵:“……?”

盛驰耀:“傅定泗跟警/方一起去救皎皎的那天,荣京朝他开了两枪,一枪在肩膀,一枪在胸口。有一颗子弹靠近心脏,情况不太好,今天手术。”

说到这里,盛驰耀看了一眼车上的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开始了。”

傅定泗受伤的消息,傅家对外隐瞒得很好。

因为是私人医院,宁绥和那边也提前警告过医院的人不准乱说,傅家和宁家双重施压之下,医院的人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都不敢拿着傅定泗的事儿对外说。

媒体这边,自然也得不到什么消息。

“在哪里做手术……?我能过去看看吗?”嘉陵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一边问,一边观察着盛驰耀的表情,提心吊胆。

嘉陵之前跟盛驰耀提过去看宁皎依,但盛驰耀没同意。

他当时说宁皎依不想看到他们,这话,嘉陵也没办法反驳。

盛驰耀原本也是打算去医院的,但是带着嘉陵过去……

盛驰耀侧目看着嘉陵,表情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