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米斯蒂娅所想到的，莫言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莫言转身，俯下身子，让米斯蒂娅不必再仰视他。莫言认真严肃地和米斯蒂娅对视，告诉了她自己不得不立刻动身的理由：“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没时间了。每过去一分钟，那些受苦的生灵就会多一分钟苦难。博丽巫女的确是解决异变的专家，但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别担心，我很强大，我会没事的。”说完，莫言摸了摸米斯蒂娅的小脑袋，用憨厚的傻笑让她安心。

莫言不再犹豫，吩咐好血甲道兵保护好米斯蒂娅，随后便一飞冲天，直奔九天之上而去。

飞到高空，神魔之躯给予了他强大的视力，让他将魔法森林一览无余，甚至连地上的蚂蚁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但越是看下去，莫言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时间不多了，我必须赶紧。”

“我不是为了名与利，我也不是出于怜悯和可怜，我只为了我自己。我纯粹是想要这么做，所以我才这么做的！”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莫言伸出自己的右手，一咬牙，狠心地挖出了自己的右眼。他没有痛苦地喊出声，而是紧咬牙关，忍着痛苦，一声不吭。莫言把右眼球丢在面前，双手结印，口中念诀，神魔之力尽数灌注在这颗右眼球里，让这颗眼球慢慢地变大，最后越变越大，直至大到足以遮天蔽日。

“散！”莫言一声怒喝，那颗巨大的右眼球猛然爆炸，化为无数不可见不可闻之物弥漫于天地间。

献祭了自己的右眼过后，莫言还未停下自己的动作。

他忍着削弱与伤痛，再度举起自己的右手，隔开自己的手腕，一团最为精粹的神魔之血被他祭出。

“疯狂？嘿嘿嘿，和老子的精神病相比，你们的疯狂算个屁！哈哈哈哈哈哈！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咦哈！”

莫言怪笑着一拳击碎面前的血液团，让神魔的血液化为无数道血华分散到魔法森林各处，那些被疯狂所感染的生灵，那些入侵了魔法森林的疯狂生物，无一例外地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人类、妖怪的脸、妖精的脸、怪物的脸，这些疯狂者的脸都露出了同一种表情，不是熟悉的疯狂，而是另外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东西。

迷茫。

我是谁？我是莫言！不对！我不是莫言！那我是谁？我为何要疯狂？莫言是谁？难道我真的是莫言？不对，莫言是什么东西？我又是什么东西？何为生存？何为死亡？疯狂又为何物？什么是本尊？我是神魔分身？

所有的疯狂者都吸入了莫言的神魔之血，然后被他所影响，不断地自问，渐渐地，他们身上的疯狂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知的迷茫。他们思考了很多，思考了很久，却仍被困于神魔的意识之海里，逐渐地被同化，成为莫言的一部分。

“停下！都给我冷静！都给我好好看看你们自己！好好想想你们到底是谁！”就在所有的疯狂者都开始从迷茫向沉沦所靠拢时，莫言的一声怒喝唤醒了所有被疯狂所感染的生灵。

人类开始疑惑地打量自己的手掌，慢慢地回想起自己属于人类的记忆。妖怪好奇地催动自己的妖力使出妖术，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妖怪的身份。妖精们开心地在魔法森林里到处乱飞，胡乱地丢弹幕，至于莫言的记忆？心思最为纯粹的她们早已忘记过去，只是开心的活在当下。

唯有那些自异界入侵而来的疯狂怪物，它们无一例外地还是满脸的迷茫，最后脸上的迷茫逐渐变成觉悟，所有的疯狂怪物都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同一句话。

“我是莫言，我是莫言的一部分，本尊有令，回归本源。”说罢，这些来自异界的疯狂怪物们开始溶解身躯，化为雾气、泡影、光碎、灰尘，随风而散，最终又回到了莫言的身边，被他吸收，成为了他的力量。

吸收了所有的疯狂怪物后，莫言脸上仍旧是那副怪笑的表情，而且越发的难以控制。

“嘻嘻嘻嘻嘻！叽叽叽！桀桀桀桀桀桀！吔！我是莫言！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妈的就是莫言呀！芜湖！好耶！看老子他妈的七十二变！”

莫言怪笑着，笑着笑着就变成了怪叫，然后开始犯病，自己一个人在魔法森林的高空不断地变化形态，他一会儿是男人，一会儿又是女人，一会儿是自行车，一会儿又是拖鞋，一会儿是头戴奴隶头身穿羽翼骑士一套板甲手持濡湿小镰刀开始抹暗松脂的正道骑士，一会儿是浑身上下只有一条裤衩子的一无所有者......

莫言就这么一个人在魔法森林的高空不断变身，直到变完了七十二种形态，最后落在地面，变回了原型，一个名叫莫言的男人，伸展四肢的躺在地上，躺出一个大字，望着天空发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莫言，嘿嘿嘿，我，我是，莫言。”莫言恢复了正常，但嘴里仍是念念有词，虽然说话的声音很低，但仍是在说着自己是莫言这类的神经病的话语。

“好累，好痛，脑子好痒，我是不是要长脑子了？”莫言摸了摸后脑勺，感觉自己的脑袋里长了什么东西，好痒。

“魔法森林，安全了，所有人，都没事了。我，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莫言睁开重新长出来的右眼，悲伤的泪水自眼角滑落。

“草，哭什么啊，我。那些死去的生灵，我们无能为力，我们已经尽快了，但，没办法，再怎么快也快不过命运，再怎么快也快不过时间，他们的死亡，我没法干预。”莫言像是在说服自己，伸手捂住脸，声音哽咽，泪水不断地自眼角滑落，顺着脸庞流下，在他的脸上淌出泪痕。

“搞什么啊，你。说什么要救所有人，说什么自己很强大，说什么大话啊你。”

“大妖精，无辜的人类，弱小的妖精，什么都不知道的妖怪，搞什么啊，这不都差不多吗？弱小的家伙，活不下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痛苦，疲惫，疯狂的残余，自问的迷茫，分裂灵魂与精神的混乱，体力的消耗，又一次，疲惫和情感冲垮了莫言，他躺在了大地母亲的怀抱里，安详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真的好累，他好想睡一觉，睡一场再也醒不过来的觉。

拯救所有人，太难了。

他拼尽全力，也只能救下还活着的人，至于已经遭遇不幸的，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也是已经发生的历史，是注定的命运，也是让莫言悲伤的现实。

莫言的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他即将沉睡，但就在意识快要模糊的最后一刻，他的内心再度涌出一股对力量的极度渴望。他已经很强大了，但他还是不满足。他想要变得更加强大，他想要用更强的力量去拯救生灵，他不想看到悲剧的发生，也不想看到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在他人身上重演。

莫言停止了哭泣，停止了怪笑，停止了动作，甚至停止了呼吸。

不知从何时开始飘落的雪花掩盖了这个多情伤感的千星神魔，让他得以短暂地安眠片刻。

睡吧，莫言。

睡吧。

你做的已经够多的了。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