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不整这老大动静?你再把花儿肚里的娃惊着!”
语罢,她又和声细语地接着哄:“花儿呀,好闺女,咱不难受了不生气了嗷。”
“婶子们心里都老感动了,都特别感谢你呢。”
“听话啊丫头,咱不能为了不值当的人伤着自己的身子呀!”
直到白老师在狂轰乱炸中被人“救走”之前,季春花仍然斗志满满,最后甚至捂了嚎风地追着那个老头子一路骂到村委会大门,
婶子跟姨们就一边追着一起骂,一边护着她,生怕她再不小心摔一跤。
可等她一回来,就像是累坏了似的,瞬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崩溃大哭。
她哭哇哇的,丰盈的脸儿都皱吧起来,
像是在为自己,又像是在为孙巧云、亦或是千千万万个可怜的女人们感到冤屈。
季春花捯了两口气儿,顶着核桃般的眼跟何书记控诉:“你知道那个烂心肠的死老头儿后头又说啥吗?”
“他竟然说、说是我们这里的妇女同志们不懂得抗争!”
“不懂得自己争取自由!”
“他、他简直是在满口喷粪!满、满嘴窜稀!”
提起这个,季春花又坐不住了,站起来激动得比比划划,呜咽道:“咋抗争?咋自由?!”
“何婶子年轻的时候就被她男人打过,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这都不是啥稀罕事儿!”
“我做闺女的时候搁季家就是被从小打到大的,这事儿大半拉村都知道!对不?”
“都说嫁个不好的人家就是掉进火坑了,可原本就有不少女人家,打地起就是从火坑里生出来的!”
“没人帮着她们,也没人给她们力量,说让她们出去赚钱...哈哈哈!真的是笑掉大牙了!”
季春花抡起小拳头,“咣咣”凿桌子。
“他那么厉害,为啥不去把家家户户的公公婆婆、娘家爹妈,还有老爷们儿全都叫来?好好问问为啥要这些妇女同志们大了就立马结婚,结了婚就生娃、生了娃有的月子都没做利索就去下地干活?”
“赚钱...?她们哪个也都没翘起脚闲待着啊!”
“她们被迫无奈干得那些活,比外头厂子里的女工们还要辛苦千百倍,可就是根本没人发她们工钱!”
“就这,还得有人骂她们吃白饭的呢!”
“...气死我了,真的是气死我了。”季春花哆嗦着道:“不成,我不能叫他就这么走了。”
“我必须得去叫他改口,叫他认错!”
“... ...”
何书记彻底陷入沉默,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现场的姨跟婶子们都给哄大宝贝似的,乌泱泱地凑上去哄着季春花冷静下来。
“算了,春花,咱算了吧。”
“那个死老头子咋也是镇上给整来的,咱这么着...不是不给人镇上的面子吗?”
“是啊是啊,如今他也走了,走了就走了。”
“咱不在乎!”
“对!要是学文化,就是学这些东西,那我们宁可继续做大字不识的傻老娘们儿!”
“谁说咱傻嘞?咱虽然不知道该咋念书,但至少明白该咋做人!”
“不像那个牛子都废了的糟老头儿,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就知道站着说话不腰疼!哼!”
何书记被婶子们如此尖锐又粗俗的话说得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半晌后才道:“大家都冷静冷静。”
“先坐下休息休息...”
他走到门口叫人去倒点热乎水过来。
随后便说:“季小队长说的对,这件事情我们的确不能就这么算了。”
“但也不能太偏激...还是要用合理合规的方式向镇里提出意见。”
“这不单单只是为了咱们,也是为了许许多多和我们这里一样、闭塞且又发展落后的乡下、或是村镇。”
“扫盲这件事本身是非常好的,非常正确的进步道路。”
“正因如此,才必须要杜绝错误的教育促使我们走向新的‘糟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