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一大早,安珍夫妇从县城里农机修造厂的家属院出发,江山骑一辆加重飞鸽自行车,安珍抱着儿子朋朋坐在后面,因路上的雪还没有化开,两人走走骑骑,快中午的时候才到了朗家水。刚进门,焰儿一见安珍和江山,喊一声:“妈妈!”就扑到怀里了,萧氏从安珍手里接过了外孙子,新国也从姐夫手中接过了自行车,一家人喜不自禁,早预备下好吃的等着,不待寒喧结束就簇拥着脱鞋上炕了。
可雍上坐,让女儿安珍母女在左侧坐了,女婿江山在右侧坐了。萧氏因吃过了就没有上桌子,在傍边靠窗户的地方坐着看外孙子呢。新奎在安珍下手里坐了,安珍觉着不自在,就要把她的位置让给她大哥坐,新奎说:“脱鞋穿鞋的我嫌麻烦,我就坐炕沿子边上方便些。”安珍见大哥执意不肯就笑着说:“哪能让大哥坐到我下手里呢撒!”
萧氏对安珍说:“你稳稳滴坐你的,你大哥现在也是掌柜的呢,在家早吃过了,今天看你来了,过来应个景儿。”
几句话说的新奎坐立不安了,安珍怕大哥脸上挂不住,赶紧打圆场:“看妈说的撒!”边说边给大哥腾地方,新奎执意不肯。
说话间新国端着盘子进来了,新奎索性站到地下帮新国一起布菜呢。布好了碗碟和四个凉菜,新国又端来了热腾腾的四个蒸碗:花肉、丸子、红炖、白炖,新奎接着依次摆到桌子上,布好了席面,海棠穿着围裙子拿着一把筷子进来了。新国把筷子用双手一个一个的递到他父亲、姐姐、姐夫、大哥手里,海棠招呼道:“姐姐和姐夫你们乘热吃!”
安珍先给焰儿夹了丸子和花肉,吩咐小心把油点子弄到衣服上。
江山边吃边赞不绝口,海棠和新国小两口在地下伺候着,看姐姐姐夫吃的高兴,心里美滋滋的,安珍说:“海棠的茶饭越发不得了!这席做的这么好啊!”用筷子夹起一片白炖只见那五花肉片薄厚均匀,白里透亮,赞叹:“看看这刀工,这火候!”海棠说:“二姐你再吃一块红炖尝尝。”红炖也是五花肉片做的,只是在下油锅的时候用焦糖和蜂蜜上了色,冷却后切成洋火把儿薄厚的方片儿,依次在烩菜碗口上摆成扇形,在笼屉上蒸出香味来,就可出锅了,趁着热乎劲儿,安珍夹起一片来油光滑爽,吃到嘴里也颇有嚼劲!在嘴里还没有咽完就夸道:“太好吃了!”
萧氏在炕上坐着抿抿湿笑呢,心思:“这大姑子和小兄弟媳妇两人一唱一和的!”
“这还不是妈的手艺!”海棠见婆婆在炕上笑呢,赶紧谦虚道,“我只是学了一点点儿,妈做的才好呢!”说完,拿笑眼看着她婆婆。
“但凡是下苦的活儿,用些心思都能做好的!”萧氏听海棠表扬自己呢,就笑着说。
这时,只见一个留风头的小脑门儿在门缝缝里一晃不见了,焰儿说:“吃饱了。”就要下炕去,原来是刘明儿来了,听说焰儿妈妈来了,就在门缝缝里看呢。
新国把刘明儿喊进屋里,安珍就问刘明儿吃了没有,你妈妈在家干吗呢等话,刘明儿都一一回答了。
“这娃娃咋还这么瘦呀!”说着就让刘明儿也上炕来,“吃几片肉再去玩儿!”
刘明儿说:“吃过了!”就执意不肯。
众人都说:“大过年的,娃娃都好吃的吃够了,不吃就去玩儿吧!”
安珍就嘱咐:“下雪天玩的时候小心摔了!”等语。
刘明儿答应一声,焰儿下炕来穿了鞋,两人一溜烟儿跑出去玩儿了。
刘明儿走后,安珍想起了第一次看到刘明儿的情景,因说:“我出嫁那会儿去他家浪门子,这娃娃也就三四个月大点,之前听说乔英给老郑养了个儿子好心疼,一见果不其然,虽不是浓眉大眼,但小脸儿白白净净的,小嘴有棱有角,淡淡的眉毛就象月牙儿,黑眼仁和长睫毛融融的,眼角上还挂着一滴泪水珠儿,抱在怀里也不哭,只拿小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我。”
安珍笑着继续说:“我就掏出小手绢折个小尖角,清理了一下娃娃眼角的泪珠和眼眵,小家伙竟给了我一个笑脸,那张笑脸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呢!”
安珍回味道:“是那种穿透心灵,超越时空的笑容,自然、纯真,神秘魔幻又虚无缥缈!”又比划着夸张道:“简直无法形容呢!”
“姐!你还不如形容成:灵魂的微笑呢。”海棠打趣道。
“是的呢,几个月的娃娃意识里一片空白,是纯真的灵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