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落魄的走在回烟凝殿的路上,齐民瞻心中脑中白茫一片。
想不到,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竟是借机离开他,竟如此迫不及待。
他既恨自己不能彻底狠下心肠,将人强困于身边,又怨自己对她用情至深,难以割舍。
他并非没有想过会有今日,早在她一次次拒绝时,他便料到会有这一天,料到自己最后会妥协,会放手。
因为太在乎,所以狠不下心。
他舍不得为难她,逼迫她,不忍看她黛眉紧蹙,伤心难过。
即便他的心千穿万孔般疼,即便他......
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齐民瞻死死抿着唇,最终还是忍不住,将满是酸涩和绝望的心头血喷洒了出来。
“陛下!陛下!快宣御医!”
常顺惊慌失措,赶忙叫人上前扶住皇帝。
碧倾殿的主殿如今很冷清,只绿茉一人服侍。
用过晚膳,阮绵拾起之前的话本子继续读。
绿茉奉上一盏茶,犹豫了片刻道:
“姑娘,听说陛下从咱们这儿离开后就晕倒了,一直昏睡,到现在都还没有醒。”
“什么?”
阮绵心头一惊:“可知是怎么回事?”
绿茉道:“听说是急火攻心,吐血晕厥。”
丢下话本子,阮绵站起身,急急的朝门口走了两步,忽又顿住了。
见她突然停了脚步,绿茉不由问:“姑娘,您不去瞧瞧陛下吗?”
阮绵摇摇头:“不了,陛下一向康健,又有医术高深的太医在,龙体定然无恙,我去了无非在一旁干瞧着,起不到多大作用。”
“......”
有时候,自家姑娘真是冷静得近乎冷漠。
绿茉抿了抿唇,问:“姑娘,您自入宫以来,过得格外自在,甚至比在咱们府上还轻松。
陛下待您极好,从不端架子,样样都为您想得周全,吃穿用度,都挑最好的往咱们宫里送。
奴婢瞧着,陛下是真心爱重您,您当真不考虑留下吗?”
阮绵长叹一声摇头:
“傻丫头,人心易变,他现在待我好,只是因为没有得到罢了,谁能保证这份好能长久?
若哪一天,他厌弃了我,倒霉的将不只我一人,或许还会连累阮综和整个侯府,我不能冒这个险。
况且......想来不久后,他便会广选秀女,充实后庭。
后宫一向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我不愿掺和那些是非争斗,更不愿余生都如惊弓之鸟一样活着,要处处谨小慎微,防范他人。”
绿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自家姑娘的话向来不会错,她不再多言。
待绿茉离开后,阮绵却坐立难安,看不进半个字去。
她在心里劝慰自己,那厮不会有事。
那年沈维桢也曾急火攻心,吐血晕倒,不是服了几日药就好了吗?
那厮定然也无碍。
她知道,她现在有些不近人情,甚至冷漠。
但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就不要纠缠太多,以免让他误会,再生出希望。
她不欠他。
虽然昨日是他及时赶到,她才安然无恙,但归根结底,事情因他而起,她才是受牵累的人。
再说,她也帮过他。
他们之间互不相欠,她可以毫无负担的离开。
这一夜,阮绵睡得并不安稳。
第二日,她很早就醒了。
一滴清泪从眼角滚下,滴落到了枕头上。
她将自己蒙进被子里,低低啜泣:“爹爹,阿娘,女儿到底该怎么办?”
尚未梳妆好,阮绵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嚷:
“曲大人,曹将军,这里是阮妃娘娘所居的宫殿,您二位不能入内。”
“一边儿去!”
碧倾殿的宫人们虽被阮绵遣离,但他们只是不再进入主殿,院子门口依旧有人把守,院中也依旧有人洒扫忙碌。
见曲云舟和曹景澜往里闯,守门的两个太监赶紧上前拦,却皆被推到了一边。
“奴婢见过曲大人,见过曹将军。”常欢上前,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二人识得他,曲云舟直接道:“我们要见阮娘娘。”
“这......”
常欢犹豫,他知道这二位与陛下的关系,也大概能猜到他们来此的目的。
碧倾殿的周围如今有陛下的暗卫保护,这二人既然能走到这里,便是有暗卫首领的默许,那他又何必再做阻拦?
于是,看向一旁的春芽:“去禀告娘娘,曲大人和曹将军求见。”
春芽点头,去向主殿。
“带他们去偏厅,我稍后便到。”阮绵向进屋禀报的春芽摆了摆手。
“是。”春芽恭敬一礼告退。
阮绵来偏殿见二人。
行过礼后,曲云舟直接开口:
“都说娘娘聪慧过人,想来已然猜到我们的来意了。”
阮绵淡淡道:“听闻二位与陛下情同手足。如今,陛下昏迷不醒,我却不闻不问,也不曾探望,二位莫不是来问罪的?”
曲云舟将折扇一收,拱手道:
“不敢,有人将娘娘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重,我等岂敢冒犯分毫?只是有些事,娘娘未必知晓,特来相告罢了。”
听了他的话,阮绵心中微涩:“请讲。”
只见他一副追忆的表情:
“当年,还是东宫七皇孙的陛下骄傲洒脱,肆意飞扬,我们谁都没想到过,有朝一日,他会为情所困......”
他犹记得,那时候听到谁家公子成婚,七皇孙会冷嗤: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找个女人给自己添堵,这是有多想不开?”
“......得知您与他人有婚约在身,素来爽朗不羁的七皇孙瞬间目光黯淡,失去了所有神采......
绵安宫里的一草一木,每处布局,每样摆件皆是陛下亲自为娘娘准备......
接娘娘入宫的头一晚,陛下兴奋得几乎一夜未睡,一遍又一遍跟微臣重复他有多欢喜,多满足......
为了能同娘娘一世一双人,陛下安排暗卫入后宫,这样既能保护娘娘,也不会被群臣们诟病......”
“......在北境那三年,无战事时,陛下经常一个人捏着枚荷包发呆,期待和娘娘重逢,同娘娘花好月圆,那是他在残酷又漫长的日子里唯一的慰藉和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