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带来的这些亲信护卫们,都是常安市井间的游侠儿。天子脚下,寻常游侠最多只敢在拳脚上争个高下,哪里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弱的,已经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头脑一片空白,更别说反抗或者逃跑了。
纵然有个别机灵的在求生欲的驱使下迈开了逃命的腿,但人生地不熟,雪深路也滑的情况下,哪里都逃得掉呢?
费了不到一刻钟的工夫,最后一个逃跑的护卫也被壮汉追上一剑毙命后,暴起杀人的三个人重新聚在一起。
正是启程从颍川回家过年的刘縯、刘秀、刘祉三人。他们从襄城出发,过颍川与南阳的郡界后抵达叶县,歇息一晚后便继续赶路,正巧在路上碰见了先行的王兴一行。
刘縯早就不是第一次杀人了,眼下正云淡风轻地擦着剑上的血。但刘秀和刘祉却是仓促之下跟着大哥第一次杀人,这会肾上腺素一褪,恶心和不适感立刻就从胃里涌了出来。
等到稍稍好了些之后,刘秀苍白着小脸,对刘縯说道:
“大兄为何要猝然发难呢?虚与委蛇跟着他们回舂陵,再视情况动手不更稳当吗?”
刘縯把剑收回鞘中,想了想,有些难为情地笑笑:“彼辈要对大郎不利,又辱我兄弟,加上又被背漏了出来,为兄一时忍不住,就冲上去了。”
说到这,刘縯反问道:“倒是文叔你,甚时练得这一手飞刃之技?那将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你一刀掷死了。”
没等刘秀谦虚,刘祉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们兄弟俩。刚才情急之下他跟着一起拔剑上了,现在砍完了,才越想越后怕:
“大兄,文叔,那人可是当朝卫将军啊,卫将军啊,我们就这么杀了?”
刘祉的话立刻提醒了刘縯:“没错,巨伯说的对,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杀了完事,不然早晚要牵连到大郎身上,那莽贼不是正要捉大郎吗?”
说着,刘縯走到王兴的车驾前,一脚踢开侍卫首领的尸体,然后拔剑从王兴的尸体上割下一块袍角,团成团蘸了蘸血,就要往车外壁上写字。
看这架势刘祉哪里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连忙冲上去攀住刘縯的胳膊,颤抖地确认道:
“大兄,莫非你还想留名不成?”
刘縯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想,然后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拍了拍刘祉的肩膀宽慰道:
“巨伯放心,这等大事是你我兄弟一起做下的,留名自然不能少了你,放心吧!”
刘祉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他倒不是担心自己,不然刚才也不会参与:
“大兄且慢!若是留了我名,让王莽知道我也杀了他的卫将军,那被囚禁在长安的我父不就遭殃了吗!再者,杀害朝廷将军,是谋反啊,大兄就不会伯母、嫂嫂和侄儿考虑考虑吗?”
刘秀也有些后怕地劝道:“大兄,如今人已杀了,后不后悔都已无用。但万不该做出留名这等张狂挑衅之举啊。”
被两个弟弟恳切地一番劝,刘縯也犹豫了:“但彼辈此行是冲着大郎去的,若是我不留名承担责任,岂不是把罪责往大郎身上推吗?这是大丈夫能干出来的事吗!”
刘秀再劝道:“大郎亦是我等兄弟,再说此事确非他所为,焉能推祸于他。如今之计,莫不如趁着雪深之际,将这些尸首藏于无人之处,且拖延些时日。
反正据那卫将军说,他此行是秘密查访,短时间内没人会发现异常的。趁着这段时间,我们速速回返舂陵,大郎一向足智多谋,必有计较,远胜于我等在这里瞎着急。”
刘秀的主意得到了三人的一致同意,在将尸体都塞进车里赶进杳无人迹的冬日树林内藏好,再将拉车的挽马放开自生自灭后,三人迅速地往舂陵赶去。
最终,夏历腊月二十八傍晚,三个人回到了阔别已久的舂陵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