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早饭里,添了些你自己的血,对不对?”
芙兰坐在地板上。
她回忆着刚刚口中的味道,整理了一番自己的红色长裙。过了一会,她用手指轻轻戳了戳身后。
杨栉坐在那里,感受到身上的异样,他才从刚刚到感受中回过神——被别人摁着,以暧昧的姿势吸血......
有点......奇怪。
少女顿了顿,察觉到身后的异样,她说出了话:
“......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
杨栉无话,他抚着自己的脖颈,感受着其上的两颗朱红色印记。
半晌,他望向房间里的天花板:
“我知道了。”
刚刚发生的一切,让栉依旧有些迷糊。
芙兰扑倒自己,咬向自己的脖颈,然后......她只是稍稍地吸了一点点鲜血。
这经过的种种,少年已经忘却。
唯有记忆中,眼前芙兰那粉白的皮肤,以及略显迷离的眼神。
杨栉有些尴尬,他想说些话——但口中的话语止在了乱跳着的心里,难以述说,也难以面对。
这种情绪很矛盾——栉第一次感觉到,与他人的距离过于亲近,有时候也不一定会是好事情。
他还太弱小。
第一次,栉发现了自己对待他人的方式,似乎并不可取。
他对小恶魔,开始有了一种负罪感——他与她许诺过誓言,也曾向她表达过爱意。
一向有些木讷的他,似乎开始察觉到了什么......从这次之后。
好在,除了吸一口血之外,芙兰并没有多做别的事情。
少女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只是在享受一杯醇厚的红茶,仅轻抿一口,便就此作罢,是那般宁静——
“......我的血不好喝吗?”
栉歪了歪头,语气中,充斥了些许无奈和苦笑。
“不是这个原因啦!”
听到栉似乎想歪了,金发少女的脸红了红。
她用手捂了捂自己的眼罩,继续说道:
“本来这里的空气就很潮湿,你还给自己划个了口子......这很危险啦,人类的身体可是很脆弱的!”
芙兰朵露记得很清楚。
在那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伤口,不好好处理的话,也很容易让人一病不起。
这个家伙......有些笨笨的?
芙兰不清楚,但她分得清好与坏。
少女扇了扇身后的蝠翼,她把玩着自己翼骨之上的水晶。
半晌,她对着身后说道:
“还有......你也该离开了。你还有要做的事情,对不对?”
栉看着那样落寞的背影,他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有想要完成的事与物,很多很多——魔法,前方的未知,还有答应了小铃,那即将横跨整个幻想乡的旅途。
以及......和小恶魔所做的约定,那暗生的情愫。
自己......做好准备了吗?
他所拥有的力量,所学会的知识,甚至跨不过这方小小的、被封印的房间。
这道房间门,只能从外向内打开。
栉已经试过了。
“别在那里闷着啦,零食——既然你能进来,就一定能出去。”
少女微微一笑,她猜出了面前人的想法。
下一刻,芙兰稍转过身,伸出了娇白的双手。一抹淡紫色的符文,出现在了她的指尖之上。
那是刚刚杨栉所凝聚的符文。
少女看过去,他隐约从中察觉到一些自己所镌刻的奥术样式。
那样的灵力波动,异常熟悉。
“你的魔法有两个问题——第一,力道不足。”
芙兰弯了弯嘴角,说完,她将指尖轻轻触在了法阵之上。
在那邪魅般的笑容出现同时,巨量的魔力,猛然灌注其间。就像由天而来的暴雨,倾注起河流与猛洪,涌入这方小小的符文。
霎时,因力而起,因法而生,少女脖颈上的镣铐开始颤动。
空中漂浮的文字,由微明的淡紫色,转向深邃的冰蓝——
随着芙兰微微捏拳,魔法符文间那充斥力量的蓝色,愈发变得狂乱。
彩色的光芒缓缓流过,就像暴雨后的彩虹。
到最后,法阵失去稳定,随着尖啸声和越来越亮的光芒,符文于空中碎裂组合、重新拼接。
这方纹路,最终成为了一团猩红色的能量体。
“第二个问题......就是‘墨守成规’。”
芙兰看着这团红光,将粉嫩的拳头轻轻捏紧——她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摆弄着帕秋莉口中绝不允许的“禁忌”。
“魔法......永远不会只有一种实现方式。”
符文破碎,剩下的,仅是撰写符文的核心。
一颗最本质的基石。
金发少女飘在空中,随着自身力量的解放,她颈上的枷锁,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封印在松动,却又很快锁紧。
她开始笑。
笑声有些狂乱,也充斥着些许哀伤。
这道魔法镣环,锁住了芙兰的力量,以及她曾经猩红色的影子。
芙兰没有去管所谓的疼痛,也没有去在意越来越紧的封印——她只是尽力将澎湃的魔力,尽数填入那枚如全息影像般的红色晶石里。
少女的镣铐开始慢慢锁紧——
无法呼吸,无法移动......
......无所谓。
一道小小的法术而已。
在最后一丝力量灌入法阵核心之后,芙兰再也支撑不住了。
她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摔在少年的怀里。
因为事出突然,杨栉的动作有些匆忙,但他还是稳稳地接住了芙兰。
怀中的少女显得分外狼狈。
她冒着冷汗,像一只受惊的猫,身体微微地蜷在一起,低着小小的脑袋。
栉不敢多做什么,只能问道:
“没事吧?”
“咳...咳咳......”
芙兰捂着自己颈上的镣环,魔法金属上庄严的符文尽数亮起。
窒息的感觉,让她脸色苍白。
“......我没事。”
芙兰侧过脸,虚弱地呢喃着。
在上一刻,栉仿佛于少女的身影中,看到了漫过身躯的鲜血和尸体。
使用力量,对现在的她而言,等于在理智和疯狂的边缘里行走。
她于栉的怀中飘离,飞行的过程,却踉踉跄跄:
“......我能教你的,就这些了。”
落地,芙兰坐上了自己的“床”——那方缠绕着锁链的漆黑棺材。
她顿了顿,重新拿起棺木上的小熊,抱着它,蜷起自己小小而孤独的身躯。
“碰一下那个法阵,你就能离开了,回到先前所在的地方。”
少女背对着栉,继续说道:
“......你可以走了,零食。”
“那你呢,芙兰?”
栉有些不放心,他说出话,坐起身,总觉得这一天的经历如梦似幻。
“......你为我做的足够多了。”
芙兰捏紧了手中的布偶,她抬起头,即使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但她能感受到。
她能感觉到,眼前魔法晶球那明亮的灯光。
她能感觉到,身后少年如烛火般的性格,照亮了自己内心里最黑暗的角落。
这份烛焰,并不足以填补三百年虚度的光阴——但能让芙兰再一次,有了面对蕾米莉亚的勇气。
那是她此生的唯一。
......她最爱最爱,自己的那个笨蛋姐姐了。
芙兰身后蝠翼的水晶,于空中碰撞,闪烁着彩虹般的微弱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