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扫了眼破败的屋檐,以及路上横倒的树枝,水润的眼眸中掠过几分微不可察的嫌弃。
少年巡视一圈,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附近漆黑一片,只有这里亮了灯。
邵清芜不情不愿地咬了咬唇,道:“师尊不是说帮我打点好了吗?为何会是在这里......”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她耷拉下脸,粉嫩白皙的脸上闪过几分犹豫。
“难不成真打算让我以后做医修了?”
夜里风声大。
萧怀迹有些没听清。
他看着少女皱起的眉头,沉声道:“出秋在外,环境难免会差一些,师姐从前没来过吗?”
从前?
从前哪里会这么脏乱?
以前出门,她都是和两位师兄一起的。
为了让她住得舒服点,师兄每次都会准备好折叠小软榻,再带几层舒服的被褥和毛毯。
这样,她夜里才能睡个好觉。
“来是来过,但......”
不说别的,这比她失踪那两个月里住得还要差。
那两个月里,她失忆丢了修为,被住在附近的猎户捡回了家。
猎户家中有一小姑娘,那小姑娘喜欢她,日日都将柔软的床铺让给她。
而她自己则是抱着被子,去旁边的小竹屋打地铺。
邵清芜站在屋外,死活不愿意进屋。
桑晚在暗处看了她一会,心想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么会这么大?
映月和邵清芜虽有几分相似,但性子真的是天差地别。
她叹了口气,从树影中走出去,冷淡的目光往少年少女身上一扫,冷硬开口:
“你们就是宗门派来增援的弟子?”
“正好,有弟子受伤了,过来帮忙吧。”
邵清芜没看清人,为难地眨了眨眼,眼底流露出几分恳求。
“师姐,我有点不太适应,您能给我换个地方吗?”
桑晚走近一步。
幽微的烛火照在她脸上。
邵清芜一愣,这才看清了她的面容。
“桑......”
桑晚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看见人就喜欢叫人师姐?”
“拜托,你年纪和辈分都不小了,能不能别老把自己当小孩?”
“另外,住处我安排不了,你能住就住,不住就滚。”
邵清芜万万没想到桑晚会如此刁钻。
她气得胸口闷堵,素白的脸涨得通红:“你......你实在是太粗鄙了!”
“我不要和你说,我要找闻人师姐!”
桑晚双手环胸:“抱歉,闻人师姐在救人。”
她眉梢一挑,似是想起了什么:“我就说师姐和映月为何回来得如此晚,合着都是在等你。”
“若不是你迟到,我们也不会有那么多弟子受伤。”
邵清芜今夜次次碰壁,被桑晚一通刁难,再也噙不住眼泪,吸了吸鼻子,就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桑晚道友,我知道你是因为映月刁难我......”
“如果她真的对我有什么意见,麻烦你让她出来,当面和我对峙。”
泪水顺着她娇美的脸蛋缓缓滑落,叫人看得好不心疼。
桑晚轻嗤一声,没有说话。
反倒是刚才受伤的弟子扶着受伤的胳膊,站在屋外的矮墙边上,一脸不悦地开了口。
“邵道友,我知道你与映月有过龃龉,但你怎能如此揣测她?”
“她从不和我们说关于你们的事,反倒是你,从踏进这块地开始,句句都离不开她。”
另外一弟子放下沾满血迹的袖子,眼底闪过几分愤慨。
“你是来出秋的,不是来享福的,明明看到这里混乱一片,你不问原因,不问细节,只知道让桑晚给你准备新住处。”
“大家都是一样的待遇,怎么别人就住得,你就住不得?”
其他的弟子跟着附和。
“是啊,桑道友和闻人师姐她们今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了,你却还要给她们添麻烦。”
“映月更别说了,傍晚才除了凶祟,刚接完你们还没歇一歇,就跑出去追人了。”
“你们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玄清剑尊到底是收了个什么弟子?”
周边的弟子全围了过来。
有的伤口刚愈合,就帮着煎药烧水换棉片。
*
小屋内,灯火幽暗。
有人推开门,递出一盆血水,还不忘叮嘱道:“让刚刚受伤的弟子也处理一下。”
“莫被煞气感染了伤口。”
女弟子在外接过,道:“师姐莫要担心,映月走的时候留了不少伤药和灵丹。”
“里面那姑娘还好吗?”
女弟子一边说着,一边将烧开的井水递进去。
疲惫的女声传出来:“不太好。”
“已经休克了,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今晚上了。”
“对了,映月她是一个人去的吗?”
女弟子点点头,叹气道:“丢完药就跑了,也不让人跟。”
“知道了,有空的话,劳烦你帮我传讯,让她注意安全。”
里面的女子说完,端了水便关上了门。
破落小院内,弟子们在各个角落点了灯。
整个庭院亮堂不少。
邵清芜看着那一道道忙碌的身影,听着那一句句围绕映月展开的话题,再回过头,对上几位弟子嫌弃的目光。
他们好像很喜欢映月。
但很讨厌自己。
为什么?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
她记得刚回来时,大家还对邬映月嗤之以鼻。
为何短短时间内,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邵清芜心情复杂,泪水凝结在长睫上,久久缓不过神。
而在她身后,刚刚还搀扶着她的少年,悄然松开了手。
原来,映月并不是变了。
她只是把曾经给他们的,全部给了别人。
丹药,关切,以及奋不顾身的保护。
这些东西,在他选择背弃她的那一刻,统统都不属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