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一定是累坏了吧,都是我无能,反而要让主人更加操劳。”
李继勋看也不看他,只坐在黑暗处。两根手指在桌面上不住敲打,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这个动作表明他心里不平静,扰乱他心神的究竟出自于哪一点呢?是仍然活着的武髦杰,还是已经死了的王震北?
“我们在那栋房子的地面上发现了一个洞口,掩藏得很好,但被我们发现了。”佟小乙接着给他解释,“虽然骨灰都已经被当地人埋葬,我们还是发现了问题,主人早就告诉过我们,人体主要的骨骼不容易损毁,所以咱们断定出骨灰只是王震北的,没有武髦杰的。”
那天王震北要武髦杰跟他进屋,原来是这老东西早就在屋内挖好了一条逃生的密道!他自己身受重伤,为了拖住外面的众人,便偷偷将武髦杰送进了地道,这老家伙,当真是比狐狸还狡猾。
李继勋早就怀疑,不然他没必要再去那里验证一遍!金小乙这几年一直在为将来自立门户做准备,他瞒着李继勋,私下里已经养了不少人手,利用一切手段来捞取钱财,同时也在加紧练习一门深奥的内功。
几年下来,他已经有了不小的成绩。汴梁几处大的宅院以假名字买了下来,每隔几天都会有人向他报告各项事务的进展,就像他向李继勋报告的时候一样。唯一进度缓慢的就是他正在修习的内功,起初的时候进步很快,但如今几个月过去了,他似乎停滞不前,他知道此事不可急于求成,否则将有生命危险。
可是现在,就是现在,金小乙突然觉得,自己跟李继勋比起来差得太远,这个人似乎有一种未卜先知的洞察力,能知悉你的一切所为,想到自己私下里做的准备,他后背渗出一片冷汗。
“武髦杰的事情我不怪你,当时玉姑、九伯也都在场,江湖经验哪个都比你还强些,就连那个精明的小竹子也被骗到了,你没有识破也是情有可原。”
“多谢主人体谅,但还是我缺乏历练,耽误了主人的大事,小乙愿意接受处罚。”
李继勋在黑暗中盯了他很久,一直到金小乙的汗滴落下来,他才轻声一笑,“这两年你怎么啦,是不是因为失败太多,把你的自信磨没了?怎么总是让我责罚你,我说过了,这件事不怪你!”
金小乙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申请处罚的时候竟然没有跪下,刚才的一边回答李继勋的问题,一边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就把这个礼节忽略了。
这可太不应该了!太不应该了!李继勋非常注意这个细节,因为他迷信地认为这是一个人对自己是否忠诚的最高表现。
佟小乙轻轻碰了他一下,他惊醒过来,抬头看着佟小乙,“金哥儿,主人问你这面什么情况,有变化吗?”
李继勋刚才问过了一遍,他竟然没有听到。金小乙全身打了个颤,“这里……这里都很正常,很正常。”
严、佟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为金小乙的反常感到奇怪。
“怎么正常?你说说看!”
“今天店小二一共过来报告了三次,都说他们三个人一直呆在屋里没出来,连吃的喝的都是他亲自送进去,他正好借机察看了,没什么不正常的,就是……那个小伙子似乎病了,在榻上躺了一天。”
“他叫端木森森!”
李继勋只来了两天,就什么都知道了!“是吗?我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小竹子似乎是受了什么人的嘱托在照顾他……”
对于金小乙的这个谎言,李继勋不置可否,他有可能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姓名,也可能知道故意不告诉他。
“他是端木世家的人,是端木宏广的亲妹子。”
金小乙吓了一跳,这回的表现足够真实了,所以李继勋心里得意,他观察金小乙的受到的惊吓,这个答案绝对能让这个小子意识到他的谎话究竟有多荒唐,他现在还用得上金小乙,他有背叛的想法,这并没什么。相反,这才是他培养这些人的目的之一,因为这些人会时刻提醒他要保持足够的警惕,要不断提升能力,永远都不能耽于享受!
死于安乐,不是吗!
金小乙的确觉得那个端木有些女里女气,但他把这归结于他的病态,小竹子是否也知道她是个姑娘呢?
“主人,小乙见识浅薄……”
“你也不必才过自谦罢,我只不过是恰巧见过这个丫头而已。”金小乙知道他为了拉拢端木世家,曾经几次亲自登门拜访,想必就是那个时候见到的。
“还有什么事情么?”
“还有两件事情,”金小乙觉得刚才说了“正常”两个字不足以表现自己一天的辛劳,“一件是中午的时候来了五个公差,说是受了州里的命令,来查访出逃的犯人,还有一件,就是傍晚的时候新住进去了一个人,这人服饰华贵,是骑了驴子来的。”
“公差?为首的是不是个壮汉,皮肤黝黑,生着络腮胡子?”
“不错,主人果真厉害!”
“他们是只查了一家还是……”
“查完了这家,接着把这条街上其它的客栈也都查了。”
李继勋目视了一下严小乙,“你去查一下。”严小乙转身离开了。
佟小乙施了一个礼,“小乙去查一下那个新来的客人。”
“小竹子与你有没有朝过面?”
“从未!”
“你还是不要去了,不能冒这个风险。”李继勋毫不犹豫地说道。
金小乙笑道:“主人,客栈里的客人一般都是傍晚的时候才入住的,这个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李继勋笑了,他很高兴再次让眼前的这个叛逆的家伙长长见识,“你说过那人服饰华贵,骑着驴子?”
金小乙突然明白了,一个如此穿着,还有牲口骑的客人怎么会住进这样的客栈呢,怪不得那个老板竟然亲自出来将他迎了进去。
金小乙觉得在李继勋的面前,自己简直是个呆子,一个不折不扣的呆子!
李继勋回到衙门后宅的时候,严小乙已经在门边等候他了。他刚要禀报,“进屋慢慢说吧!我乏啦,让人给我烧水,我要沐浴。”
李继勋一边享受着佟小乙给他按摩,一边听严小乙的报告。听完他皱了下眉头,佟小乙赶紧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挥了一下手,表示他可以继续。
“你确定不是州里下来的行文?”
“小乙确定,我让县衙里负责掌管文书的书办查了三遍,州里已经三个月没有行文下来过,衙里除了差役之外的公人都没有听说过有犯人逃跑的事。”
“你不会……”
“小乙询问得很巧妙,他们不会起疑心的。”
“嗯,你做得不错。”不错这个词是很高的表扬,严小乙脸上不动声色,“小乙应该做的,主人享受沐浴,小乙告退。”
“姓吕的可在衙里?”
“没有,衙里的人说吕都头从来都是这样,有时几日也难得见他来当值一次,偶尔见到也是醉醺醺的。”
见李继勋再没有话,严小乙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今天骑了一日的快马,他也要找个混堂去泡一泡,刚才他已经发现了一家,门外挂着一把巨大的壶,店面看上去还算干净。
在这么小的一个县城,能够泡泡澡已经很不错了。
吕佐原以为要跟他很长一段距离,哪知他竟然进了一家混堂。他躲在暗处,喝了一口酒,转身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