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勋轻易不要冷铁心出门办事,如果需要,那就是要那个人成为“陌客”,这一点冷铁心一清二楚。因此他出手的时机往往是攻敌之不备,加之出手狠毒,所以很少有人能够正大光明地与他过上几招,更有些人听到了他的名字就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
他听吕佐自报乃是开封府里的人物,官居通判,心里存了忌惮。李继勋常告诫手下轻易不要伤害官府之人,只为这样做起来后果会十分严重,处理起来特别麻烦,往往得不偿失。适才冷铁心一剑便杀了一人,也只因他急于离开此地,实不愿再多生事端。
二人这一番交手跟刚才又大有不同。冷铁心内力高出吕佐甚多,吕佐却胜在招式精奇,眨眼间二人已经交手二十余招,吕佐自知冷铁心有意容让自己,否则自己已经伤在这老儿的拳下。他知道冷铁心是顾忌自己官家身份,这才始终没有施加重手。但最多再坚持得十余招,再也难以将他拦住。
张十五对身后一个人道:“打出火箭!”火箭是紧急的信号,那人从袖中抽出火箭来,刚要打火,忽听得背后一人笑道:“相扑的,咱们两个来玩玩。”接着后背一紧,已被人家提了起来远远掷了出去。张十五相扑极有功底,见金小乙一抓一掷,高明至极,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那人被摔得七荤八素,手里的火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家夺了过去。
张十五在船上时,曾经跟一个漕兵相扑打赌,被吕佐止住了,这金小乙曾约他回京扑跤,现在已经料定此人定是高手。他喊一声道:“好!十五爷便来好好跟你扑一跤!”说完,脱光上衣,做出相扑的姿势来,瞅着金小乙。
金小乙道:“爷们儿今天多少事情等着来做,哪有闲功夫跟你厮混,识相的,到京城里只管找金小乙,那便是我。”
张十五见他说话时仍是一脸轻松自如,等听到他自报了姓名,心道:“果然是金小乙!”小乙双掌一搓,将那管火箭搓得粉碎,道:“今天就不奉陪了。”
他心里有着心事,不愿再做耽搁,目光找兰芝时,却见她已经没了身影,心里一急,纵身上前抓住一名公人喝道:“那姑娘呢?”
那名公人被他一抓之下,手臂如欲折断,颤声道:“不见啦!”
金小乙放开他,转身便奔,张十五在后面犹豫一下,忽然喝道:“大家都追,别让这两人跑了!”
兰芝眼见情势紧急,知道时机稍纵即逝,只好向着大路方向奔去,跑出没有多远,身边人影一闪而过,金小乙道:“姑娘莫慌,小乙来了。”
兰芝气极,挥掌向他拍去,金小乙却闪身避过,两人功夫相差太远,兰芝自知不是对手,突然停下手道:“金小乙,你敢伤我!”金小乙一怔,道:“小乙不敢,只要姑娘肯伴我一路回京,小乙只把你当菩萨供起来也好。”
兰芝见他定是要带自己回京,想以自己来要挟父亲做事,想想刚才似乎听到他们说到父亲杀死了武家十多口人,心里将信将疑。道:“金小乙,我是绝不会跟你回去的,你趁早死了这颗心,你们这帮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干么那人一剑便刺死了人家?”
突然吕佐一声大叫,后背已被冷铁心打了一掌,冷铁心道:“我要杀你,你在我手下过不了二十招。”
吕佐道:“你饶我性命,我却不承你的情,只今天你必须将犯人留下。”
金小乙走上前来,道:“吕大人,我们三人便要走,凭你拦得住吗?”说完突然一指点向吕佐腰间,吕佐伸手挡隔,金小乙手掌一伸一缩之间,手掌已按在他胸上。冷笑道:“若要杀你,你早死了两三次了。”
冷铁心道:“多说什么,快走!”他反身去抱地上的小竹子,哪知小竹子不知何时竟然醒了过来,他呼地跃起,左手环住冷铁心的脖颈,右手向冷铁心小腹击了一拳。
以冷铁心的功夫,便是小竹子的师傅静清子也未能如此轻易便打得中他,但他两次放下小竹子,又两次将他抱起来,已经成了习惯,哪里料到小竹子醒了过来,小竹子早就等待这个时刻,这一拳竟然用了全力,他自得呆子打通了任脉后,内力竟然猛增了三成,这一拳打得冷铁心极重,他踉跄后退,一边调整呼吸。
金小乙也没料到发生了变故,见冷铁心似乎受了伤,顾不得吕佐,抢步上前挥掌便击,小竹子曾经与他在胡杨林中交过一次手,知道这人能耐也只比冷铁心稍逊而已,他刚才突施诡计,打了冷铁心一拳,但他知道冷铁心的本事,这一拳不过要他暂时难过,却没有伤得了他。见金小乙飞掌过来,只好见招拆招,打在一起。
王兰芝见吕佐受伤,上前询问。吕佐已然明白这姑娘定是被金小乙欺骗至此,又见她不再跟随金冷二人,便问:“姑娘可是姓……姓王?”
兰芝一愣,见他面色苍白,点点头道:“是,我是王震北的女儿。”吕佐忽然坐下来,咳嗽几声,一口血喷了出来,吓了兰芝一跳,她伸出双掌印在吕佐背上,运起正宗华山紫霞内功,帮他理顺体内气息。
吕佐得她相助,连忙也运起内力,导引那股内力游走全身经脉,他觉得这姑娘的内功并不深厚,但正大醇厚,定是华山正宗玄门内功。
这边小竹子却难以支撑,他本来功力不如金小乙,加之刚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全身懒洋洋地使不出全力来。若不是李继勋下令要小竹子活着带回,只怕已经伤在小乙手下。
冷铁心调匀了内息,想到又被小竹子偷袭,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打了自己一拳,想起之前被这小子三番两次设计欺骗,心里一股无名火起,再也顾不得李继勋的命令,纵身向前口中骂道:“今天老子便送你上路!”一掌重重击在小竹子后背之上。
小竹子全力与金小乙相搏尚不能自保,哪知冷铁心背后偷袭,这一掌打在他后背上,有如千钧之重,他眼前一黑,人已经又昏了过去。
金小乙见冷铁心发了性,料想小竹子受了他这一掌定然难活。他心里一动,知道再将这小子完整带回去已不可能,咬咬牙,一拳也是重重击在小竹子前胸之上,小竹子连续受了他二人的重手,早就口喷鲜血,委顿在地,眼见得难活了。
吕佐眼见小竹子死在二人夹攻之下,再也顾不得自己受伤已重,跃起身来向金小乙扑去,金小乙见他不顾生死也来拼命,转身对冷铁心道:“事已至此,都料理了吧。”
转身接住吕佐,连下杀手,要将这不知好歹的家伙立毙掌下。冷铁心见他起了杀机,冷笑道:“早若如此,何必那么麻烦!”他抽出背上长剑,身形晃动,已向张十五奔去。
张十五见他面色如铁,眼中尽是凶光,大喊一声:“大家快逃,这人要将咱们全都杀啦!”
其时吕佐带来的七八个杭州府的差役见冷铁心挥剑杀人,早就吓得跑得一个不剩。只有吕佐带来的张十五等三人还胆战心惊留在这里。那两人早见形势不妙,哪等他叫出来,转身就逃。冷铁心叫道:“刚才本欲饶你们,你们不肯,现在哪里还有机会。”他轻功高出太多,那两人跑出没有四五丈,早被他一剑一个全都杀了,这才回头来找张十五,张十五早年虽然在军中做过,也没见过这等场面,只吓得两条腿再也挪动不开,只好等死,要与人家厮扑的豪情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突然一人横在张十五身前,正是王兰芝。她听见金小乙要冷铁心杀人灭口,全没料到他竟然如此狠毒,这三个多月来,自己竟然倾心于这个男人,现在恨不得一剑杀了他,眼见冷铁心来杀张十五,她挺身而出挡在他面前。
冷铁心道:“小竹子我也杀了,你莫要逼我动手。”王兰芝道:“你们这帮人,做事如此狠毒,真后悔没让师伯杀了你!”
冷铁心上次在华山之上被小竹子欺骗受辱,那也罢了,哪知竟又遇到了静清子,他甫与之交手,便知静清子比自己高出甚多,无奈之下狼狈下山。他原来在江湖之上没事时心情不好也要杀人,自然把这次遭遇当作一次屈辱,听王兰芝叫出来这件事,再也忍耐不住,吸了一口气,力贯剑身,定要在王兰芝身上穿个透明窟窿。
金小乙眼见兰芝就要死在冷铁心剑下,想要飞身过来救,但二人相距五六丈,吕佐又疯了般地纠缠不休,他大怒之下,再也不肯容情,双掌齐出打在吕佐双胁之上,听得喀喀声响,吕佐肋骨断了几根,口中又是鲜血喷了出来,眼见再也活不成了。
金小乙长叹一声,心想这次南下没一件事情得以顺利完成,明明可以将兰芝拥入怀中,偏偏又生了这般变故。
冷铁心知道这姑娘是金小乙的心爱之人,本不欲杀她,但盛怒之下再也控制不住,眼见长剑贯胸而入,突然一人大叫一声扑在兰芝身上,这一剑便插在他的背脊之上。
这一下变故,冷铁心与金小乙都大吃一惊,不知道怎么又来了一人,二人看时,突然吓得齐声大叫,冷铁心更是连长剑也不要了,转身便奔。金小乙本想看看兰芝的作势,眼见冷铁心吓得没命奔逃,略想一想,也跟着转身飞奔,二人身法好快,眨眼之间便没入了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