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县,国鸿大饭店门口发生枪击案,死亡人数十一人,性质极其恶劣。
事发时,整个兰县都被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笼罩,所以,并没有多少人听到枪声。
目击者也仅仅是国鸿大饭店的员工。
公安局。
国鸿大饭店的员工,都被安排在单独房间,进行询问。
事实上,真正的目击者只有国鸿大饭店的经理余刚,还有服务员苏建国。
此刻,余刚脸上带着惧怕,手里边捧着白瓷杯,身子微微颤抖着坐在椅子上,在他旁边则是公安局的警察,对他进行询问。
“警察同志,我是真没看清楚凶手长啥样。”余刚苦着个脸,继续道:“当时,我看到有人中枪倒地,我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等我反应过来,就去拿电话报警了!”
“你不要紧张,仔细回忆,慢慢想……就算你没看清楚凶手的模样,总知道他多高吧?”警察皱着眉道。
余刚紧握着白瓷杯,苦哈哈的解释道,“警察同志,我都说了,当时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哪里还记得对方多高、多胖啊。”
瞧着余刚这么模样,做笔录的警察微不可查的摇摇头,旋即站起身来,向着办公室外走去。
“警察同志,我什么时候能走啊?”见警察起身离开,余刚连忙开口询问。
“等会儿!”
余刚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眼神闪烁。
徐钢的面容,他确实没怎么看清楚,可大概身高什么的,还是知道的。
问题是,余刚不敢说啊。
要是警察把所有枪手都抓起来,那还好。
可若是有漏网之鱼,那自己这个目击者……还有活路可言嘛?
为此,在警察赶来前,他就跟苏建国就对好话,反正,不管警察问什么,他们就说不知道。
等了半个多小时,沈浩国走进办公室,目光锐利的打量着余刚。
余刚不敢与沈浩国对视,低着头,捧着白瓷杯。
“余刚,你现在可以回去了。不过,你要是想起什么,需要第一时间上报,听到没?”沈浩国猛地提高嗓门,道:“知情不报,那也是重罪。”
“警察同志,你放心,只要我想起什么,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余刚老老实实的点头答应。
余刚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小声道:“警察同志,那我就先走了?”
“嗯!”沈浩国点点头。
得到沈浩国同意,余刚连忙向着门口走去,打开房门,走出房间。
没多久,国鸿大饭店的员工都走出公安局,一个个面露后怕。
余刚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苏建国,微不可查的使了一个眼神,旋即开口道:“现在饭店门口发生了命案,这几天怕是开不了门了,大家就趁着多休息休息。什么时候上班,到时候我通知你们。现在,都各回各家吧!”
在场十多人,也没心思聊天,一个个闷头四散。
苏建国闷头跟在余刚后边,压低声音,道:“经理,我啥也没说!”
余刚脚步不停,低声道:“记住,咱们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建国,你可别出什么幺蛾子。”
“我晓得我晓得!”
与此同时。
医院,三楼住院部。
徐墨脸色煞白如纸的躺在病床上,刘忠国目露复杂的盯着他。
“嘎吱!”
就在这时候,病房门被人推开,只见俩位公安大步走了进来。
“老刘,你也在?”其中一人面带惊讶的看着刘忠国。
“老黄,你们这是?”
“国鸿大饭店门口发生了命案……”老黄稍稍解释两句,便走到病床前,看着想要撑起身来的徐墨,道:“别起来了,你就躺着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
“警察同志,实在不好意思!”徐墨面露歉意。
“你伤势看着挺重的,为什么之前要去国鸿大饭店,跟王大军他们吃饭?”老黄问到。
“警察同志,谁是王大军?”徐墨明知故问。
“王大军,外号豹哥。”
“原来是豹哥啊。”徐墨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旋即苦笑一声,道:“警察同志,我也是没办法了啊。我不是有六家录像厅嘛。这一段时间,豹哥三天两头来我的录像厅闹事……这不是我跟刘哥比较熟嘛,就寻思着,让刘哥替我去镇镇豹哥他们!”
老黄挑了挑眉,看向站在旁边的刘忠国,道:“老刘,他说的是真的嘛?”
刘忠国心头无奈,却面色如常的点点头,“徐老弟说得没错。可惜,王大军那群人太嚣张了,根本就不给我这个老民警面子。”
徐墨虽然没有跟刘忠国对过话术,可刘忠国毕竟是老民警,回答得滴水不漏,找不到丝毫破绽。
十几分钟后,俩位公安就告辞离开了。
等俩人一走,刘忠国便坐到床边的椅子上,长叹一声,道:“徐老弟,你们太狠了!”
徐墨沉默不语,盯着面露复杂的刘忠国。
“刘哥,谢了!”
半晌,徐墨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刘忠国苦笑着摇摇头。
南阳街派出所。
赵大明召集所有民警,穿着防弹衣,站在大厅里边,目光锐利如刀,扫视众人,大声道,“我刚刚得到消息,在国鸿大饭店制造出枪杀案的歹徒,是一群从深圳那边逃过来的亡命徒。”
说着,赵大明拿起放在旁边台子上的一张素描,道:“这是我跟倪师傅,在走访时候,通过十多位目击者描述,画出来的肖像画,你们都看清楚,牢记住这张脸。咱们南阳街派出所,能不能扬名,就看这次了。”
“只要抓到这群亡命徒,一人一个三等功,集体二等功也不在话下。”
“现在,所有人都去军需库,领取防弹衣跟枪械。”
“是!”
所有民警都目光灼灼的盯着赵大明手中的素描。
“记住,这群亡命徒心狠手辣,一旦发现,可直接开枪。我赵大明不希望看到有兄弟伙受伤。”
“明白!”
震耳欲聋的回答声,回荡在大厅当中。
“行动!”
随着赵大明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奔跑了起来。
赵大明眼神闪烁,这一次,是危机,也是机会。
上次破获10.12大案,他的升职报告,早就报到省里。
可,因为兰县刚刚评上地级市,就连市委书记也才正处级。所以,他的升职调动一直被省里压着。
但是,如果这次把枪杀案破获了,百分百能够顺顺利利提升到副处级。
现在,那群深圳来的亡命徒,不是凶手,也要是凶手,这关乎太多人的乌纱帽了。
一群从深圳过来的亡命徒,在兰县出售枪支弹药,许书记就没有责任?
答案是肯定有,许书记作为兰县一把手,责任很大。
可要是把这群人抓了,那就是功劳。
要是在二十四小时内,把这些亡命徒抓到,这功劳就更大了。
在赵大明拿着虎哥素描,全城搜捕对方的时候,市政大楼内,许书记脸色铁青的看着刚刚送来的文件。
“嘭!”
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许书记胸膛剧烈起伏,盯着站在那里的于局,道:“这起枪杀案,怎么又跟徐墨那小犊子有关系?他不是在住院嘛?为什么会跑到国鸿饭店,跟那群遇害者吃饭?于远洋,你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于局闷着头,不敢吭声,心中也暗骂赵大明办事不靠谱。
许书记喘着粗气,紧握着双拳,咬着牙,道:“于远洋,你是不是也要我去党校学习半年?”
这话,于局更没办法回答了。
一想到嘉兴那群市委领导,于局忽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嘉兴公安局局长闫国洲,已经被调离公安系统……跑到交通局去了。
他于远洋可不想步上闫国洲的后尘,连忙开口道:“许书记,你放心,我保证四十八小时内抓到凶手!”
“好好好,我就给你四十八小时。你要是抓不到人,就给我滚去看鱼塘。”
“是!”于局腰杆一挺。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等着凶手跑这里来投案自首啊?”瞧着于局还站在那里,许书记大声咆哮了起来。
于局赶忙灰溜溜的向着办公室外跑去。
许书记从办公桌后边走了出来,走到窗边,望着外边繁星点点的夜幕,眉宇间布满忧愁,低声自语,“这徐墨,还真特娘的是煞星转世啊?自从他走出上叶村,就会发生各种破事。随着他越来越有钱,闹出来的事情也越来越大……”
……
余刚拿出钥匙,打开房门,伸手就要去拉开关线。
陡然。
黑暗中出现一只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吓得他脸色大变,张嘴就要喊叫。
“啪!”
一只手从余刚背后出现,捂着他的嘴巴。
余刚瞪大眼睛,正想要反抗,开关线突然被人拉下,灯泡亮了起来。
这?
余刚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只见屋内站着四人,一个个目光冷漠的盯着他。
尤其是那抓住自己手腕的青年,与记忆中那开枪打死豹哥的身影重叠。
叶奎子捂着余刚的嘴巴,将他往前推,脚后跟勾住房门,用力关上。
等房门关上,叶奎子松开捂住余刚嘴巴的右手。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余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好汉,我什么都没讲,什么都不知道!”
徐钢眼神冷漠的打量着余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放在他眼前,道:“记住这张脸!”
余刚抬头看着纸上的素描画,声音颤抖,“好汉,我、我记住了。”
“他就是在国鸿大饭店外,枪杀豹哥的凶手。”
“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余刚反应也很快。
“半个小时后,你去公安局,就说想起凶手长啥样了。说得模糊点……”徐钢按照徐墨的吩咐,叮嘱余刚。
“好汉,我都记清楚了!”余刚咽了咽喉咙中的口水,声音颤抖。
“余刚,威胁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只要记住,除非我们都被枪毙了。要不然,只要我们有一个人活着,你全家就等着给我们陪葬。”徐钢淡淡地说道。
余刚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着,道:“好汉,诸位好汉,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你们放心,我不会乱讲话的!”
徐钢对着叶奎子他们使了一个眼神,便向着门口走去,打开房门,率先走出屋。
等徐钢他们都离开,余刚感觉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软倒在地,喘着粗气,脸上带着苦涩。
同一时间,苏建国也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只不过,叶富国并没有让苏建国去公安局,让他按照以往一样,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不管是余刚,还是苏建国,其实都没看清楚徐钢的模样。
但,徐墨要让着案子尽快结案,并且帮赵大明一把,只能让徐钢他们去冒险。
余刚这种平头百姓,都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只要安排得当,就能够成为‘助力’。
87年!
这就是87年!
杀人案是大案,但也不是什么大案,就看案件要怎么告破。
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初,是中国经济腾飞的时代,也是各种次序重组的时代。
各种行业井喷式爆发,想要抢夺市场份额,就需要很多灰色手段。
老老实实做生意的,只会成为被吃的‘小鱼’。
前往兰县国道的破烂黄泥路上,一辆破破烂烂的红色两厢夏利,停在路边。
车内,虎哥一巴掌一巴掌的扇在开车青年的后脑勺,骂骂咧咧,“你特娘的都去偷车了,为什么不偷一辆好一点的?就这破车,开两步就熄火……”
青年苦着个脸,抬手抱住后脑勺,一边解释道:“虎哥,不是我不偷好车啊。兰县这破地方,本来就没几辆汽车,稍微好点的,都停在院子里,我根本就没下手的机会啊。”
“滚出去修车!”虎哥气得咬牙切齿,加重力道,狠拍青年的后背。
青年连忙打开车门,跑下车。
青年愤愤地走到车前,打开引擎盖,嘀咕道:“我又不是修车工,哪里会修车啊。”
也不知道车子哪里出了问题,青年胡乱拔掉各种线路,又重新插回去……
胡乱搞了几分钟,青年跑回车内。
“轰轰轰!”
还真别说,被他这么一通乱整,车子居然又重新发动了。
瞧着车子慢悠悠的移动,虎哥当真是心累的不行,道:“欢哥联系上没?”
“没!”青年可怜兮兮的开口,深怕又挨揍。
虎哥皱着眉,道:“都已经两个月了,欢哥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去义乌再等欢哥半个月,要是还联系不上,咱们就别管他了。”
青年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跟虎哥待在一起,他深刻明白,什么叫少说多听。
“虎哥,咱们的家伙还有那么多……不太好藏啊!”青年小声道。
“啪啪啪啪!”
虎哥啥话也不说,直接上手狂扇青年后脑勺,然后才骂道:“太多了,你不会拿去卖点掉啊?特娘的,你个蠢货,让你去弄点家伙,你给老子整一车子过来,你是要让老子去打麻雀嘛?”
“虎哥!”
陡然,青年的声音猛地抬高,眼眸中涌动紧张。
虎哥也是表情一正,盯着远处的六位民警。
只见六位民警荷枪实弹,还弄了一个拒马挡在路中央。
在看到夏利开过来的时候,其中一位民警,大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