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学校订购的一套杂志到了——《时代青年》。这不是人手一本的课外书,它属于公共财产,一月一次,一次两本,是期刊。这书经由各班代表去教务处领回来,理应由专人保管,众人借阅。
没有《花季雨季》那么多青春懵懂故事,也没有《知音》《意林》的心灵鸡汤,《时代青年》里观点鲜明针砭时弊,既关注当代的时事政治,也关注青年的精神家园。
有趣的是,如果能穿越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就会知道在娱乐圈有个爆炸的新闻,“北大才子撒贝宁与国际巨星章子怡公开恋情!”不要惊讶,在《时代青年》里早已为这一幕写下了伏笔。以撒贝宁为封面的那一期里,详细记录了撒贝宁成长的过程,其中专门留了一个段落,略带调侃得讲述了撒贝宁对章子怡的爱恋。那年少的梦,在生命的某一个阶段能得以实现,原本就是一种幸运。不管最后结局是否惘然,都不枉费曾经那痴迷的时光。
花寂很喜欢这杂志,她想留下来。她对书,从来渴望至深。何况这一次离她这么近,也不属于其他任何旁人。
她和陈书豪是老师任命的杂志监管人。领到两本书以后,他们会各自迅速读过一遍,然后再交换另一本。
陈书豪有他自己的考虑。他的时间基本上都扑在学习上,保证成绩遥遥领先于所有人。书,对他而言,坦白说,看过了就好。但是他不想费心去管理同学借阅这件事。谁借了书,有没有定期还书,搞不好书丢了?这每天得多烦?
于是他主动找来花寂提议,“不如这书我们留自己手上收起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人来问就借,没人问就别拿出来,不然丢了可不好交待。”
花寂求之不得,借着职位之便,终于拥有了一套自己的课外书。
看了书里的文章,花寂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自小都被夸她作文好,也得过征文的奖,搞不好自己也可以尝试着投投稿。
她日思夜想写点啥?琢磨来琢磨去好长的时间,一字未落。
为什么有的同学写起作文来会抓耳挠腮一筹莫展,原来是没有体验啊。这都不是有没有文采的问题,区别于四年级五年级的征文比赛,围绕类似我爱祖国妈妈这类定向思考的题目,而且字数也就几百,又或者区别于每一次语文考试背后的作文题目,像这种纯投稿性质,没有主题不限定内容,看上去随意发挥,实则难上加难。再说得夸张一点,这“垮掉的一代”着实也是可怜,没赶上21世纪新时代网络数据时代的好光景,不管是谁都可以慢慢在网络上发言写作,相对来说平台和门槛都尤其自由,给足了历练的空间。那个年代想投稿可一点不容易,只区区一个投稿地址,你都不知道对方是否真的收到,即便收到,也不见得会给你什么指点,让你了解自己的能力究竟是差一点点呢还是差着几千万点。资讯不太发达,电视不能多看,对于一个没有思想没有故事没有见地更没有阅历的小同学来说,选材立意上就是好大的关卡,这无异于难于巧妇无米之炊,难于飞上青天。
课间活动,林舒语问她进度如何。
旁边其他男同学听说花寂要写文章找编辑部投稿,来了劲,说“这倒是可以一试。你不是作文写挺好吗。搞不好一飞冲天,不如现在就给我签个名呗大作家。”正说着把手里的本子还推了过来。
“好好练你的字。”林舒语把他的本子扔回去。
这男同学也是朵奇葩,小时候没把字练好,现在上初中了还来学写正楷。班主任在班会上把他挖出来的。不管什么作业,多与少,他都能克制自己的不耐烦,坚持用正楷字端端正正排列书写。这不,无时无刻都在练。
“别摔我本子呀,墨还没干呢。”
花寂惆怅地说,“没有故事,没有故事…要是有人能给我个故事,我一定可以润色好,我擅长行文不善编撰。”
正楷男生一听,略带嫌弃,瞅着花寂说大实话,“你也太逊了吧,要别人给故事,算什么作家?我看你趁早算了。多读书多看报少做白日梦。”
林舒语看了看花寂,她可不是什么差生,她内心承认这人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写作本身需要灵感,需要素材的支撑,是日常的累积,以她和花寂走近以来,交往之后逐步加深的了解,她认为花寂其实是很单纯的小孩,没见过什么世面,可能是有些不自量力,但是她想说这班上有几个人有这个胆,这是多么上进的体现,试一试又不少块肉,她还是愿意鼓励好朋友的。于是瞪了正楷男生几眼,颐指气使说:“我看你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好好写你的正楷,写不好重写。”
倒也没有什么争辩的意思,只是两个人说着说着就会发现这气场很有意思,林舒语近乎碾压他。不管再怎么严防死守,在少男少女之间总会有一树枝桠,开出星星落落不易察觉的小花。
最后关于花寂的投稿,她各种连仿造带改编,整了个极其平凡、没有层次、不土不洋的故事。在她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而后在林舒语的经济支援下,按照书里的地址邮寄了过去。
她等啊等啊,盼啊盼啊,那么点生涩乏味的文字,成了她眼下生活里遥远的微微亮的光,照亮她的小路,去试着找一找自己遗失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