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平津总是一厢情愿地想,这花寂从小就是班上的佼佼者,一定是主观能动性出了问题才会一落千丈,成为一个不学无术只知鬼混的人
每每动手,特别是看到那张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没有出息的脸,他更是心生厌恶,无论如何都咽不下一口气,怎么能生养出这样这么不成器的孩子。
怪就怪当年给的错觉,鸡窝里能飞出凤凰。
他更是坚定不移地认为,就是要把这猪油蒙了心的人给打清醒,这就是他唯一可以做的“拯救”。
当然,除了这份父亲的职责之外,揍一顿更直接的好处是:解气。
还是老样子,在花平津心里没有“打人不打脸”的底线。
花寂的脸上又是被抓烂的血痕。
袁萍清能说什么呢?
苦不堪言的经济压力,雪上加霜的读书成绩,一家人仿佛看不到未来的希望在哪里。
休息在家的时候,袁萍清愁眉苦脸,花寂很自责,她能给的安慰,是告诉她妈:
“妈妈,其实我没有那么差,我考试都没有抄的,那些分数高的,在我前面的,她们不全是真的…”
袁萍清不信,她惋惜好好的孩子读着读着就毁了。
“妈,真的,我没有不好好读书。我只是有的地方看不懂…课间问老师的时间也没有很多…”
袁萍清生气得怼道;“那你别学了,看不懂还学什么。”
花寂自知理亏,眼泪咋吧咋吧就掉落下来。
母亲和父亲的差别就在于,母亲还能心软。
当袁萍清看见那脸上鲜艳的血痕,又不忍再责罚。
花寂鼓起勇气,“妈妈,我想要点钱…”
“你考成这样还要钱?”这气又得被花寂拱起来。
“不是不是,我想买点课外书,物理化学的。学校附近开了一个二手书店。比其他地方的书便宜好多,就是出版时间毕竟老,但我想,重点知识应该不会少的。”
这话是真心的。
那个书店是苏娅发现的。
因为苏娅喜欢看漫画。
当然花寂看不惯,尤其是漫画的习惯从左到右。
放学以后,苏娅领花寂去里面淘几次漫画。
花寂发现漫画只是一部分,好多各种各样的旧书,不限题材,教科书,辅导书,不过是纸张泛黄被虫蛀而已。
花寂想纵然时代变迁,知识点有更新,但是八九不离十应该还是有主次的。
她想买点书,再在学海中苦苦挣扎一下不知道行不行。
囊中羞涩的袁萍清没有立马答应。
她都不太敢信任她的女儿。
对于这个下场,花寂是有心理准备的。
她本来就是个在这个家没有任何话语权的人。
第她再回到学校,像是习惯了吧。
花寂也没有遮遮掩掩脸上的伤了,她本来以为自己心肠或者说脸皮,已经成功升级为更硬更厚,更百毒不侵了。
面对周边前后同桌,对张文丽,对程献,她尽量一副个“无所谓”的样子,主动调剂着氛围,不愿意影响别人的心情,甚至说:“你们不觉得有这三道血痕会更酷吗?”
酷也是酷的。
只是和她平日春风一样的气质不是很搭。
不过多了点别的风格。
程献看着花寂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无形之中就费了好多时间去想花寂,使得自己心不在焉。
他分明能感受到,花寂用她那拙劣的手法演绎“玩世不恭”,伪装自己脸上血痕带来的不适与羞恼,强行给自己做盔甲,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但花寂不懂这些。
她以为程献也是因为考得不好而沮丧,一沮丧就很严肃。
王雷倒是明面上关心花寂。
可花寂拒绝。
这种关心就像是逼的她示弱于被打的残酷现实。
会让她联想起班上其他男生的眼光。
所以,花寂直接扎心地告诉王雷,关于张歆高三转学的事情,果然王雷大受打击,也就顾不得她许多了。
重点是…
那天,放学。
花寂和苏娅从车库推着自行车出来,表情略微一点酷吧。
花寂侧转头,一眼就看见了徐徐前来的张珽。
张珽同学正在眉飞色舞和他的同学说话。
四目相对的时刻,四周寂静无声,这本该是所谓的,花寂“司空见惯”的“偶遇”,要换做早前,又是一笔值得记录在日记本里的粉红小浪漫。
在那一个刹那,春心萌动的小女生是有电流般的心跳的。
只是…
在花寂视线里的张珽,看见了花寂面容的张珽,条件反射地,抬高了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抹了抹。
就这么一个特别简单的动作,便像一个针扎在她血痕之上一样。
花寂马上把头转回来,面红耳赤,眼里泛红。
她竟然不记得了,那张珽分明是看见了她脸上的伤。
人家有没有笑话之意,这不好说,帽子也不能乱扣。
但起码,面对毁容式疤痕,一点点本能地诧异与不适,总是合理生成吧?
然而,也就这一眼,一个小动作,忽然就戳着花寂的心。
她分明还是在意的,只是看对方是谁。
这么丢人的一幕,她真想抱着苏娅再哭几轮。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真想晚几步从车库出来。
不要遇见,不要遇见,不要遇见。
而且,如同掀开遮羞布一样。
你看你凭什么呢?
还处处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光在一起,她就和人家不匹配。
从上到下,土土的灰姑娘,无一亮点。
脸上是多么不体面的伤口啊。
假如,人家真的若问,这伤口何来?
“爸爸打的。”
这回答也是绝了。
唉,笑话。
如果花寂早一点醒悟这个梦。
那该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