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直男听的有点心酸，他抽着烟看着那四个铜座皱着眉说道:“真不知道它们的父母怎么想的，难道不知道自己的亲生骨肉会被人点了灯吗？”

海恩也看着那四个铜座，只不过他看得到那些顶灯童子，看着那几张安详的小脸，海恩说道:“谁知道呢，那个时候的事我可不清楚。”

华学秋一看海恩说不上来了，他接过话题说道:“那个时代物质没有现在这么富足，很多穷苦人家赶上丰年一家子还能吃饱，赶上荒年那就得忍饥挨饿，实在扛不住就得卖儿卖女，把孩子卖了，这一家子就活了，不卖，就全要饿死。”

郑直男听着华学秋的讲述，手有点微微颤抖，结果烟没夹住，往地上掉了下去，他赶忙弯腰用手一抄，在烟头落地之前接住了那根烟。

这时只听华学秋继续说道:“你可别以为这些孩子被买走之后，直接就放在酥油缸里泡起来了，那可不行。”

郑直男眉毛都拧成一个了，他嘬着牙花子说:“难道还得折磨致死吗？”说完，郑直男狠狠抽了一口烟，这一口就抽了一根烟的三分之一。

华学秋摇了摇头说:“具体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能做童子灯的孩子都不会受罪。”这么说着，他看向了海恩。

然后华学秋问海恩:“据说，这法门你们门子里就有啊！”

郑直男一听，转头斜眼看着海恩甩出一句:“你们这一门的祖宗可是够缺德的！”

海恩一听一撇嘴，哑然失笑说道:“师弟，你这就有点不说理了，用现在的一句话说叫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那要是没有市场，道门中人吃饱了撑得研究这玩意，这也不能怪我们的先辈啊！”

郑直男不依不饶的摊着双手说道:“给钱就干啊，人性呢，底线呢？”

海恩一看，郑直男这是闻得古人愁，顿感举世忧啊。

他无可奈何的说:“师弟，你啊，这种事在那个年代呢，他和你现在的认知不同，刚才前辈也说过，这一个孩子就能换一家的活命，你听没听过那首诗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郑直男捂住了额头说:“那个万恶的时代啊！”

海恩揽住郑直男的肩膀说:“行啦，师弟，这回你应该知道，为什么蔡六爷到目前为止都不教你本事了吧！就是怕你知道太多以后，你这心理上承受不住。”

郑直男依然皱着眉头，他指着那四个铜座说道:“可是，这几个孩子是无辜的，这也太万恶了吧。”

海恩摇了摇头说:“你管这个叫万恶，那我告诉你顶灯童子的制作过程吧，让你好好了解一下万恶。”然后，海恩开始讲述：

顶灯童子选八到十岁的孩子，两个孩子为一对，要一男一女，生辰八字需要和逝者相合。

而能陪葬童子灯的人家，那都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所以，孩子买来之后，每日要供四餐，吃五茶，而且每一餐只能有肉。

要知道，就算在古代，卖儿卖女也是因为家里吃不上饭，没奈何才出此下策。

所以，这些孩子如果不卖，那在父母膝下，早晚也是饿死。

但是，一旦成为童子灯，立刻就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而且，顶灯童子过继之后，都有一个或者多个下人专门伺候，要保证这些孩子每天欢乐喜相，直到入油瓮泡制之前，都不可以有半点哭闹。

这是为了保证这些孩子心中不会有恐惧，哀怨，忧愁，烦闷等负面情绪。

因为，如果心中有这些情绪，那么，死后心中就会有怨气，那就会直接影响到墓穴的风水运势。

所以，这些孩子在他们人生中最后的日子里，不敢说是神仙日子，最少也能算个逍遥快活。

在制灯前一晚，则是给这些孩子置办一桌全鱼宴，饭菜里参入蒙汗药。

这些孩子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走完了人生最后的一段路。

郑直男听完海恩的讲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按你这意思，反正都是死，最少这样死，舒服很多，这你还算是行善积德了呗！”

海恩还没开口，却听华学秋说了一句:“小子，刚才你想超度它们，海恩说了，地府都不收它们，这话已经说的很透彻了，你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个事呢？”

郑直男摘下帽子抓了抓头皮，他还真就想不透这种事。

海恩则是对华学秋一抱拳说:“前辈，六爷之前跟我说了，有事尽量跟他说明白，别让他猜，他这人容易跑偏！”

华学秋轻叹一声，然后，他看着郑直男说:“臭小子，你也是，哎…拿你没辙啊！好吧，我就给你说明白了，你自己想一想，幽冥地府是什么地方，这卖身契约地府既然收了，又不收这魂魄，也就是说地府知道这事，这事真要是你想的那么不堪，地府能让他们这么干，试问，天下的衙门，还有比地府更公正的吗？”

这番话郑直男听的是一愣一愣的，华学秋说的这个事他还是真没想到，但是，人家这话说的可是个理。

这时在返回头，郑直男站在道门中人的角度去看这事，他突然就理解了，这一理解他就闹心了，海恩刚才说的对，道门中人本身不可能没事去研究这个。

正是因为有人需要这种万恶的东西，才有了这个童子灯，并且孩子父母恐怕也是知道这个事的，但是人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还能怎么办呢？

在想通这事之后，郑直男再回头看看自己刚才的行为，他突然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华学秋就不说了，海恩那也不是善茬，但是，刚才那么迁就他。

郑直男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他们有这半个师兄弟的关系，没这层关系，恐怕海恩早就翻脸了。

一想到此，郑直男连忙举起烟说:“师兄，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