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衣服之后,他缓缓说道:“我注意你很久了……而且,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一些更秘密的东西……你想不想听?”
“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你脑海中有着许多莫名其妙的记忆……”
“胡说……我看你才莫名其妙呢!”戴凝鸢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
晏水风却不管她信与不信,自顾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欠了你一个恩情,一直想要找机会好好报答你……因为算准了你会出现在天香阁,所以我便到这里来等你了。”
“你欠了我恩情?我怎么不知道?况且,我们以前似乎也从来没有见过吧?”
“看来,你的确忘记了许多东西……那么现在你记好了,我叫晏水风!”
“呵呵……你这故事编得也太烂了点,连三岁小孩子都骗不过去。”
“怎么……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你难道不想知道,那星空中的召唤是什么?”
“你……”戴凝鸢骤然一惊,愣愣的望着他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晏水风微微一笑:“想要知道答案的话,那你就先说说……方才你看光了我的身体,这件事情该怎么负责?”
“负责?”戴凝鸢整个人都呆了,“我还能负什么责?我都已经说过了,我是为了躲人不小心才撞进这里的……”
“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总之便宜都已经让你给占了,那你就得负责。”
“你……你想要我怎么负责?”
“怎么负责?呵呵……我看,要不你就干脆以身相许算了吧!”晏水风笑盈盈的道。
“无耻!”戴凝鸢怒瞪了他一眼。
“哟……你不想知道答案了?”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也懒得知道,这样我可以走了吧?”
“好,我让你走!”晏水风说着便解开了缚在戴凝鸢身上的灵气。
戴凝鸢轻哼了一声,逃也似的从池水中一跃而出。
在她离开的刹那,晏水风传音道:“你那些奇怪的记忆,其实是一个关于月光之女的传说……详细的缘由,你并不需要知道,等时候到了自然便会知晓。”
戴凝鸢落在院墙之上,听他说完最后一句,便再次一跃,瞬间消失得不见踪影。
本以为这件事到此就已经结束了,没想到两日之后,戴凝鸢又在阁中某处撞见了晏水风,并且被他抓着那日的把柄不放,从而开始了光明正大的死缠烂打,害得她一直苦苦的躲避着,可是不管躲到哪里总能不时的遇见这个混蛋。
心里想着要怎么摆脱晏水风,想着想着,戴凝鸢脑中不觉又浮现出了木轻尘的模样来,接着想起了那次在离阳国遇到木轻尘和郁凌烟时的情景。
那个无赖竟然堂而皇之的占了自己的便宜,两人事后还要装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无耻模样,而她竟然一时之间手足无措。现在想起来,戴凝鸢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容忍过一个这般无耻的人了。
她没由来的一愣,难道真如书中所说,无赖才是这个世间最有趣的灵魂?
想到后来那个无赖所受到的惩罚,戴凝鸢不由噗嗤一笑。只是,不知道那个人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呢?
她伸手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发簪来,翠绿色的发簪明晃晃的,在簪柄上镂有一个金色的蝴蝶形稀有花纹,看得出是很用心挑选的。
这个发簪是打算送给谁的呢?或许,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吧……
“该死,我这是怎么了?竟然老想起那两个混蛋来……我要静下心来……静下心来……无相诀说,净心守志,可会至道……”
忽然,一道淡淡的琴音飘来,戴凝鸢蓦然一愣,不知为何,心中仿佛勾起了一种隔世的哀伤。
前方不远处是一座七层高的楼阁,乃天香阁有名的云楼。迎着琴音飘来的方向,戴凝鸢漫步而行,仿佛整个人都进入了梦里。
在月湖对面的小山上,与云楼对应的是一座更加高大的阁楼,叫做月灵宫,乃天香阁大祭司的住处,而阁主所住之处,则在天香阁圣地水沐香天中的日圣宫。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天香阁每年的月圆之夜都要举行一次隆重的祭祀典礼,引天地之灵注入月湖,聚于月灵宫下的一片深潭之中,以供每年新入阁的弟子进行洗礼。每当这个时候,月湖之上便会泛起通明的彩光,延绵数日,日落时分将整个月湖映照得晶莹如魄,成为天香阁最靓丽的一道风景。
现在虽然已经不再举行祭祀典礼了,但每年的月圆之夜还是能看到湖中彩光冲天,在万丈光芒激发之下,天香阁的护阁大阵亦会随之开启,在月湖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透明光罩,将香堇城以及方圆十里范围笼罩,堪称惊艳绝伦。
此时在月灵宫最顶层的阁楼里坐着两个人,一人身姿妙曼,穿一身浅白色月华裙,面前的案几上摆放着一架水竹琴。另一人则是个黑衫老者,正缓缓品着茶,在他旁边还竖着一根蛇形拐杖。
这两人便是天香阁的清阳宫长老穆清阳与内务长老桑邪千茉,在二人身旁还站着一个手拿冰糖葫芦的金发萝莉少女。
“师傅,你说大祭司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我都好久没有看见她了……还有,最近阁里的人也变得奇奇怪怪的,连阁主也不跟我玩了……好无聊啊。”
“诗瑶,阁主和大祭司都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不可以耍小孩子脾气老缠着她们胡闹,知道了吗?”内务长老桑邪千茉看着这个调皮的徒弟,眼中不由露出了一丝爱怜。
“可是大祭司答应过要陪我玩的,她总是说话不算数……对了,师傅,听说天香阁的上一任大祭司是个大美女,你见过她么?”
桑邪千茉忽然一愣:“你这是听谁说的?”
“是大祭司说的啊……”
“呵呵!大祭司还真是谦虚,她自己其实就是个绝世美女呢,当年可是连大陆上最厉害的人都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想起当年天香阁的辉煌,千茉长老脸上不由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忧伤和惆怅。
她伸出手来拂向了案上的琴弦,阁楼之外,一片落日的余辉染红了天边,天空中有一轮明月正徐徐升起,散发出圆润的光芒。一缕缕清灵的琴音缓缓传出,似将那些忧伤与过往一同倾诉。
“都说大祭司的平生诀冠绝天下,一曲梦落平生堪称天下间最美妙的声音,如今听千茉长老弹来,亦不逊大祭司之美妙!”清阳长老赞叹道。
“梦落平生乃大祭司的绝学,我只悟得了七成,不敢与大祭司相提并论。”
“七成便有如此雅境,那真正的梦落平生曲,不知该是何等的天籁之音?”
桑邪千茉问道:“长老可有听过大祭司的琴音?”
“虽同在一片屋檐之下,却未曾有幸听闻。”清阳长老遗憾的道。
“这也难怪……自从大祭司将流风琴送给了那个人之后,她就几乎再也不弹琴了……”
听到她说起“那个人”,清阳长老顿时沉默了下来,心中似乎又勾起了一些沉痛的过往。
见他久久没有说话,千茉长老忽又问道:“那您知道,什么是灵魂么?”
“灵魂?”清阳长老放下手中茶碗,沉吟了好一会儿方道:“似乎是一种很飘渺的东西……”
“大祭司曾说,世间所有事物都有它的灵魂,而琴音也一样……唯有当你全身心的融入之时,它才会在你的面前展现出它真正的力量。”
“只可惜……”千茉长老轻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道:“我始终没能领会出她所说的灵魂,所以我的梦落平生只会另人迷失,而无法让人明悟……”
“其实,迷失的不是灵魂……或许只是个人的心境罢了,就像那个人一样……”
一旁的诗瑶顺着清阳长老的目光望去,只见在月湖对面的长廊之中,有个淡紫儒裙的少女正缓缓走上七层高的云楼。
她顿时兴奋的道:“我见过她!”
“是么?”
“在那天入阁试练的时候,她和那个木轻尘一同追着抢我的旗子。”
“嗯,那次的事情做得不错!”千茉长老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说,她能走上第几层呢?”清阳长老似乎有些好奇。
桑邪千茉没有回答他,而是蜻蜓点水般的拨弄起了一根根琴弦。
柔和的月光在琴音的浸透下仿佛在空气中荡漾了开来,朝着整个月湖笼罩而下。
戴凝鸢仿佛置身于一处无人之境,头顶是一片灿烂的星空,忽然心有所感,她举目凝望,在那遥远的星光背后似乎有着一段悲伤的记忆,但具体是什么,却又始终朦胧不清。冥冥之中仿佛有个微弱的声音从星空深处传来,牵引着她一步步走上高阁:“回来吧……快回来吧,我们都在等你!”
她心中一震,不由又想起了之前晏水风说过的话。
月光如水一般荡漾在她的身旁,一圈圈的波纹如同一根根无形的绳索捆缚着她的双脚,阻碍她前进。
再走近一点,似乎就可以抓住那片朦胧的画面,解开一段多年以来的迷茫。
然而,在她踏上第五层楼台的时候,却是再也无法前进一分了。一股似有若无的力量包裹着她的身体,使她变得无比沉重,如同一块万年的磐石粘在了地上。
“第五层……即便是圣地内那些最优秀的弟子,在刚入阁时也极少有人能够做到!”清阳长老有些惊讶的道。
千茉长老停下手中琴弦,发出了一声感慨:“想不到,今年新入阁的弟子中也有达到睟天期的人!”
琴音淡去,所有幻象顿时消散。
戴凝鸢重新望向茫茫苍宇,只见星辰零落,晚月轻浮,方才的幻象已再无踪迹,仿佛一切不曾出现,眼前依旧是那宁静而美丽的月湖。
“睟天期么?那跟我还差很远。”诗瑶嘻嘻一笑,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看着这个妖孽一般的徒弟,千茉长老无奈的道:“诗瑶,你真的不去圣地里修炼么?”
“我才不去呢,修炼什么的无聊死了。况且……我不需要修炼也很厉害的啊!”诗瑶俏皮的回道,随后便欢快的跑开了,生怕师傅又逮着她安排一些辛苦的事情。
一旁的清阳长老感叹道:“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会拥有如此绝顶的天赋,年纪轻轻,不用经过灵潭洗髓,也不用刻苦的修炼,修为却比那些勤奋修炼的弟子们进步得都要快……真是令人羡慕啊!”
千茉长老微微一慎,作为极少数几个知道她真实来历的人之一,她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只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在拥有绝顶天赋的同时,却也承受着常人难以知晓的痛苦,而作为师傅的她,却是无能为力。
看着诗瑶远去的身影,千茉长老显得略有些伤怀,轻声呢喃道:“西冥有花,晴天如絮,遇雨如绸,其性多妖,故名为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