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向怀里之后索尔就愣住了,安妮贝兹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索尔还从来没有注意过,原来小香菇的眼瞳是纯粹的蓝宝石色,眼底微微泛着点银芒,像湖泊里的落月。
这双眼睛美得有些深邃迷离,索尔凝视着她,张了张嘴,却硬是没敢发出丝毫的声音。
安妮贝兹显然已经醒过来了,她睁开了眼睛,她正在看着自己,她美得就像初见时那样英气野性。但索尔不敢肯定,这到底是不是生命层面的回归,会不会是自己梦未醒的幻觉。
索尔怕她其实已经不是她了,毕竟她来到这诡异的规则里,接受了一场诡异的治疗,六天没有呼吸心跳却突然醒来。会不会已经脱离了人类层面,变成了一个自己不知道的玩意。
“你瞪着我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在我人生里,连我父亲都没有那样骂过我。”安妮贝兹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还是那副冰冷臭屁的表情,还是那种丝毫不给面子的斥责语气。
显然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六天前的那个夜里,还在为索尔骂她疯女人蠢女人而耿耿于怀。
听着这熟悉的香菇声,所有的期盼和等待终于聚合,索尔心里深深呵了口气,眼眶蓦然有些红。只能假装观察门口的样子支起脖颈扭头看去,似乎正有什么强敌要破门而入一样。
实际上经过这几天的往返生活,索尔知道这间小木屋很安全,整个城堡花园都很安全。
瞬间偏过头的索尔没有看见的是,安妮贝兹的眼眶更红,不过她飞快抬手在自己眼睛上揉了两下,然后无声地猛吸了几口气。自从她八岁养的一只小狗死后,她几乎再也没哭过。
其实不只是现在,她在六天前那天夜里眼泪就已经喷涌过了,当时她躲在大厅的接待柜台里探出脑袋,看见索尔挥剑冲锋的身影时。她惊叫了一声,瞬间就视线模糊地捂住了嘴。
生灵的传闻在大陆的今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据说各处都有,但几乎从没有谁消灭过这种敌人。她虽然勇敢,但自身定位一直很精准,从没以为过自己会是什么旷古绝伦的英雄。
但世道为每个人准备了足够多的凶险,当时为了拽侍卫薇丝特一把,她终究身陷规则。
她知道自己很可能回不去了,无关勇气与信念,而是出于一个成年人的理智判断。于是在这个远离亲人与热闹的寂寞之地,在这座废弃城堡花园的角落里,她默默顽强地生存着。
怀疑过、恐惧过、孤独过、绝望过,即便内心坚强如铁,现实也能将它锤得面目全非。
也曾幻想过,会不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那些幻觉里首当其冲的就是索尔的背影。没办法,那坏家伙自从缠上自己就甩不掉了,占着武力调戏自己,还扰乱自己的生活。
想不到到头来最想起的还是他,不过她知道不可能,他远在北地,用他自己的话说身边香菇环绕。三年未见,他肯定已忘了自己,他也该忘了自己,终究只是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这些年听说过他死了,也曾为他悬着心,后来听说他又出现,自己寂静欢喜。可惜不论欢喜还是黯然,他都已经不在自己的生命里了,又怎会为自己顶着风险来这荒凉的规则里。
也正是因为心里对各种结局已经有了预想,所以骤然看到索尔的那一刻,安妮贝兹才会不敢相信瞬间泪涌,她知道这个男人出现在这里不会有别的可能,他居然真的来找自己了。
原来这样的自己,也会有人为我而来,原来自己还在他心里,至少胜过他自己的生命。
那一刻,安妮贝兹觉得那身影是这世界唯一的光。等看清索尔正向黑骑士发起冲锋,可把她吓坏了,她了解黑骑士的强大,情急之下除了帮索尔挡剑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这些年的冒险历练给了安妮贝兹还算精准的预判,在看见索尔冲锋时她也动了,从柜台后面翻越而出直奔战场。然后索尔一时不敌被黑骑士一击斩退,她刚好赶上横在索尔面前。
她很清楚自己挡不住的,但她从不后悔自己的每一个选择,我不欠你了,她最后想道。
然后意识在模糊的黑暗里断断续续恍恍惚惚,再醒来自己已经被这个家伙裹在了怀里。
听见小香菇说她父亲从来没骂过她,索尔本来想说在家族里受宠,算不上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但看了看她还有些苍白的脸色,索尔只能放下人生教育,心怀怜惜的把小香菇搂紧。
索尔心里无比庆幸,露希雅那一幕终于没有再重演,深情太伤人,还是玩世不恭最好。
“好吧,我错了,作为补偿,今天找到的浆果多分你一个。”索尔假装一脸不舍地说。
“噗…谁要你的烂浆果,你快放开我。”安妮贝兹白了他一眼,那一刻,美艳像辉光一样柔和而耀眼。作为一个老手冒险者,她清醒后第一件事自然是习惯性检查下自己的伤口。
可是这一低头,安妮贝兹整个人都不好了。疼痛和伤口应该是痊愈了,但她发现自己的某处正紧贴在他壮硕的胸膛上,都挤得变形了,于是果断挣扎,想要远离这个危险的家伙。
看小香菇一脸嫌弃抗拒的样子,大魔王被气坏了,果断用六阶的臂力将她捂得更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