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殿下,下官叨扰了。”
衣冠楚楚,腹有心事的沈贺,入宅拜见萧绍瑜。
比之上次,他不仅恭敬了许多,还精心备下了“薄礼”。
钟离有山名韭山,山中有藤名钟离藤。
采其叶芽,复经炒制,则为钟离藤茶。
钟离藤茶又名龙须茶,是钟离郡的特产,于南梁国内名盛一时,且入贡茶之列。
“钟离藤茶,其味甘甜而性凉,有清热解毒、护肝养颜之奇效。
然奇货可居,宫中亦是不多,沈太守礼重了。”
萧绍瑜乌眉含笑,白皙手指轻触淡雅檀香木盒,心中却是顿生警惕。
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萧绍瑜敏锐地意识到:
“老沈啊,要放大招了,是吧。
不送两筐女山湖大闸蟹,本王可不一定卖你面子呦,哼哼。
当然了,没有什么事是一张诚意十足的庄票解决不了的。”
“呵呵,九殿下好眼力。”
沈贺赧然一笑,眼眸转动间,欲言又止,似乎有些难为情。
在萧绍瑜面前,他可是既耍过威风,又玩过臭不要脸,唯独没装过羞涩。
不过,萧绍瑜慧眼如炬,心中撇着嘴,逼视着。
“又跟本王演戏是吧,你个戏精,穿帮了。”
表面上,于斯文之外,他也飙起了演技,大秀官话。
“盛情难却,本王愧领了。
要是再来两筐女山湖大闸蟹,本王可是不能再收了。
啊,沈太守,别往心里去啊。”
“哎呀,原来九殿下还是下官的知音呢。”
“哦?此话怎讲?”
“不瞒您说,下官对本郡特产女山湖大闸蟹,也是情有独钟啊。”
“是嘛,不如本王做东,你我同游女山湖。
赏湖光山色,品天然美味。
不过嘛,本王近日手头稍微有点拮据,呵呵。”
萧绍瑜情绪渐至饱满,好像信了沈贺的鬼话,也把他当作美食知音了。
顺带着还不忘好心提醒:求本王办事,不拿钱是肯定没门的。
“老沈啊,本王吃定你了,索贿懂不懂?”
“本官昨日刚送了一百万钱,你今日就喊穷,亏你说得出口。
传闻有误啊,这个九殿下简直比太子殿下还要贪得无厌。”
沈贺心里腹诽着。
可惜他并不知道,这位爷可是连太子的竹杠都敢敲的主。
喜怒不形于色,他热情回道:
“九殿下远来是客,理当下官做东,邀您同游。
一点心意,希望能解您燃眉之急。”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备好的庄票,双手奉上。
“又是一百万钱,不过嘛,这次可不一定够呢。”
萧绍瑜一点都不含蓄,理所应当的就接了,笑道:
“沈太守,太客气了。”
“九殿下肯赏光,那就是给下官的脸面,咱们就这么定了?”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心情美丽的萧绍瑜,又问:
“不知沈太守,此来有何要事?”
沈贺面现愁容,回道:
“下官代济阴灾民,有一事相求于九殿下。”
萧绍瑜神色不变,斯文依旧。
“沈太守,但说无妨。”
“济阴灾民,尚有断粮者众。
而朝廷赈粮尚未运抵,恐因之生变。
故下官恳请,九殿下出面向柳刺史请粮。”
沈贺面有不忍之色,大有为民请命之势。
然而萧绍瑜的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再卖点力,本王快要被你的演技感动了。”
勾结士族,以义举之名,行兼并之实。
这种人会为百姓请命么?
就像太阳不会从西边升起一样,那是不可能的。
他好意思说,萧绍瑜却不会信以为真。
并料定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素闻柳公体恤百姓,清廉之名冠于朝野,且济阴亦属其治下。
沈太守行文请粮,柳公断无拒绝之理。
又何须本王出面呢?”
萧绍瑜打起了官腔。
沈贺轻叹一声,愁苦无限:
“逢此青黄不接之际,柳刺史又负有确保边军供粮之责,怕是不会轻易允准的。
九殿下,您可是身负皇命。
故惟您出面,方能确保柳刺史放粮。”
北徐州与北朝隔淮水相望,实乃边疆重镇。
柳世权的首要职责,便是确保边军粮草无虞,军心稳定,防线稳固。
若是擅动州仓,一旦北朝来犯,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沈贺说的是事实,而这也是他需要行贿的原因。
若是萧绍瑜不愿出面,他自己又不想承担责任。
那么,他后续的所有谋划,终将是水中月镜中花。
而且他也确实担心,灾民因断粮而哗变。
总之,他是等不起的。
此事若成,一百万钱绝对送得不亏。
然而,萧绍瑜笑而不语,看着手中的庄票直吧嗒嘴。
“嫌少?”
沈贺狠了狠心,再下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