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天北皇朝的噩耗(七)(2 / 2)

梅酒晸抱起他,扒拉出他肚子里的干草石头,轻声哄着他:“盛华不怕,姑姑在这,姑姑在呢。”

“姑姑带你回家,哥哥陪着你,你的父亲陪你一起回家,你高兴起来,你不是最想念父亲的吗?你不能生你父亲的气知道吗?”

梅酒晸捏捏他细嫩的手腕,“瞧我们盛华长的多好,像极了父亲,小小年纪就有了我们梅家的风骨。

你父亲写信告诉我说你是他最骄傲的孩子,比疼爱我还要疼爱你。”

“盛华,你听到了吗?听见了我和你说的什么吗?他说你聪颖过人,胆量过人,比小时候的我听话省事,比较好管,还说我从小就是个小霸王,他稍微欺负我,惹我不开心就会向祖父告状。”

“一个对妹妹百依百顺的兄长说话不算数,食言最后很重要很重要的话,你说他是不是很坏。

盛华,你应该记得,姑姑送你的长剑,你当时舞剑要我看,我说你长大以后舞的剑肯定无人能及。”

梅酒晸愣怔的看他空荡荡的肚子,血肉横飞,“盛华,不疼不疼。”

她一边唱童谣,换着梅家的战鼓调,一边絮絮叨叨的:“现在,姑姑想看你舞的剑,你给姑姑舞一段好不好?我想看看梅家的小儿郎成长何等地步了,是不是可以撑起梅家。”

梅盛华已经死了,不会说话,他的双眼紧紧闭着,嘴唇铁青,不知是服下毒药还是饿的。

梅酒晸抱着他,“盛华,你醒醒,看看姑姑,我们一起去向祖父告状,哥哥——你父亲他说话不算话,祖父会罚他蹲马步的,我们一起看你父亲挨罚好不好?”

啊啊啊!梅酒晸无声嘶吼,伤心欲绝的痛湮灭心扉,为何这么对待他们梅家。

还记得他的长兄来信说他有了孩子,按照祖的辈分取名盛华。

盛世之梅家,繁华若天北。

可是现在她这么认为了,应该是:胜天北半分,化天地之外。

“盛华,有姑姑陪你,你父亲可以陪你了,高不高兴?姑姑带你回家,好好陪着我们盛华。

算上今天,我第一次和你见面,有感亲切,你知道的,姑姑最疼你,现在轮到你哄哄姑姑,哪怕说的谎话,姑姑也愿意相信你。”

她泪眼婆娑的看着梅盛华空荡荡的肚子,里面的五脏六腑消失不见,“盛华,姑姑喊人给你把肚子合上,不然不好看。

我们盛华呀,是梅家这一辈最出色的小儿郎,姑姑以引为傲。”

每句每字全是痛,文武百官听的心生不忍,纷纷别过脸去,各有各的感慨,对梅家唏嘘不已。

梅酒晸心裂如焚,她恍惚的想,原本以为她可能撑起梅家门楣,但是现在梅家剩下她一个人,她怎么撑、如何撑?

双目赤红,眼泪渐渐变颜色,于文武百官眼流下血泪。

梅酒晸握着梅盛华的小手,轻声问道:“盛华,姑姑看你手里握的有东西,让姑姑看看是不是礼物。”

梅盛华右手握的紧,梅酒晸哆哆嗦嗦的敲着他纤细的手腕,缓慢的转过他的手,拿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带着虔诚的态度。

五指张开,里面一枚小玉佩,看着价格不菲。

梅酒晸哭的更凶,“盛华是个好孩子,临死不忘告诉姑姑凶手是谁。”

你放心,姑姑会替你报仇雪恨的。

她的哭泣声凄厉,宛如要把所有的憋屈哭出来。

北堂宁坐龙椅看着,心仿佛被抓住,颓丧的不成样子,他怔怔看着梅酒晸,心想:梅家的人全部死在战场。

人没了,梅家没了,与天祁的战场结束,天北胜了,打的天祁求和,来来回回,天祁死去两百万多人,其中不乏名将。

梅家的姻亲全都是武将家的女儿,每个都做男儿教养,为的只有一个,陪着家人一同上战场。

梅家主帅,带去所有的姻亲,一个没回来。

北堂宁起身走下台阶,在文武百官诧异震惊的目光中跪在梅酒晸面前,拿胳膊抱住她,“别哭。”

他低声道:“莫哭,接下来的求和谈判,我会让天祁付出百倍的代价。”

梅酒晸亲亲梅盛华僵硬的小脸,忍住失声的疼也要说话,“我梅家无人了,我以为我能挑起梅家门楣,奈何事实不是的。

我的父亲征战沙场,母亲陪伴他左右,我自幼是祖父和嫡长兄陪着长大。”

“后来我进宫,长兄来信说他有个儿子,我的小侄子,我心甚喜。今年翻年,盛华才十一岁,如今,成今天这个模样。

盛华出生那年,祖父本想着吩咐人带盛华回京,长兄不允,就这样,长兄每次出征都是带盛华坐在马前,亲手教他排兵布阵。”

“本该回京城的盛华留在边关,六年前,凤霖山东边战场失守,梅家人各司其职,动不得走不掉。

眼看要出事,长兄咬牙命五岁的盛华前往战场,一去六年,明明盛华到三月过生辰,却折在去年十岁的生辰里面,连新年都是在比战场过的。”

北堂宁被她说的眼眶酸软,堂堂天北的皇帝流泪,环着梅酒晸的手臂默默收紧,“我知。”

梅酒晸坦言,“盛华身为梅家的小儿郎,不输家中任何一个长辈,于族里赫赫有名,可是你们谁能想到,他过完今年的生辰才十一。”

试问谁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对战天祁当真做到不退不避。

梅酒晸的血泪撒到北堂宁身上,北堂宁哽咽,“对不起。”

他想哄哄梅酒晸,无从开口,满心的伤痛该如何平息。

梅酒晸心死大于哀痛,她抱着梅酒晸不撒手。

北堂宁想亲自披麻戴孝,前往梅家给梅家人烧香哀悼,但朝政不允许。

满族尽灭的伤疤,像是一道天堑横在北堂宁、梅酒晸中间,他有心过去,趟河涉水,梅酒晸一心后退,冷眼相待。

“酒晸,你莫哭。”北堂宁翻来覆去只有这几个字哄她,生怕她哭坏好歹。

七皇子领着八皇子一路到朝政殿。

“八皇弟,我们快点,朝政殿还未下朝。”

北堂墨篁站在白玉台阶下听的分明,他的娘亲在哭。

抛下七皇子,他快步上去,门口匆匆一看,来不及说什么先喊一声:“母妃。”

梅酒晸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有点陌生,更多的是亲切。

北堂墨篁跑到梅酒晸身边跪下,身形颤颤巍巍的,“母妃,孩儿回来了。”

梅酒晸转头看他,满脸的血泪看的北堂墨篁吓一跳,宽大的手掌柔柔地擦去梅酒晸的血泪,“哭成这样一点不像你。”

她抓住北堂墨篁的袖子,难言的说不出话,呜咽声堵在喉咙。

“墨篁。”凄凄洌洌的苦楚聚成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