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靖安侯府护卫守护,这一路倒也安全无虞。
沈宅里早就存了些在林中冻成的冰,不大不小正占了冰窖三分之一的地方,那一块块晶莹剔透的冰被砌成一座座冰山,本就湿冷的冰窖愈加阴寒刺骨,进入冰窖需得穿上厚厚两层夹袄才可勉强御寒,且不能久待,否则寒意浸骨,于身体康健不利。
又花了整整两日才将马车上的冰一一归置到冰窖中,加了北地的冰,冰窖中仿佛又阴寒了几分,每逢窖门开启,都有雾气自地下升腾而起。置身其中,彷如身在九天之上的广寒宫,清冷孤寂,不可高攀。
车行返程,再运两回就到了年下。暂时停运,年后破五之后,还可再运两回。
车行每回返程,沈柔止总要将在城中买的年货托车队带回,除却人人都有的年货,还有一封缠绵悱恻的情书独独属于靖安侯李元恒。再过几日,车队回程,一封回信也随着满车的冰回了沈宅。本就如胶似漆的两人,并没有因冬日寒冷而冷却,反倒日益情深。
转眼到了除夕,车队已停。不论京中还是临幽城,各家各户张灯结彩迎接新春。
翰林院临近年节早就停了修书,只有些琐事还需慢慢行来。沈毅无事,索性拜别舅舅,随着最后一趟运冰车队回了沈府。
难得一家人都在,沈父沈母喜不自胜,沈府每日都沉浸在年节的喜庆中。
临幽城中一片祥和,京城也不遑多让。大雪纷飞阻挡不了百姓欢度佳节,大街小巷整夜燃灯,灯笼暖黄的光照亮了夜,也照亮了人们挣扎生存的前路。
宫廷设宴,皇帝最喜此类奢靡之事,往日隐忍的欲望一朝得以释放,便如出笼的猛虎,不将眼前一切毁灭殆尽不罢休。往年朝廷只在除夕、初一两日设宴,康泰帝上位后,只在头一年遵循旧制,后愈发铺张浪费,至今年朝廷放了冬假后,就在后宫日日设宴,今日赏梅宴,明日颂雪宴,名头实在不少。宴上珍馐美馔,桂酒椒浆,极尽奢靡浪费。
御史言官们看不下去,却因着各衙署都关了门,连带着皇帝也下令年节期间不接奏疏,只余内阁值臣处理些朝事,此等劝谏之书累于内阁案牍之上,渐渐积尘如山。有那胆大的想在宴上直谏,未曾开口,就有太监上前将其捂嘴拖下,不见踪影。慢慢地,宴上只闻丝竹管弦之乐,不见为国为民之臣。
皑皑白雪下,是污泥,是不见天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