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江上重归宁静，王叶楚松了口气，一屁股重新坐在“龙椅”上，朝老道儿伸出一只手，老道儿挑挑眉，“做啥？”

王叶楚瞪着眼睛，“这都不懂？酒啊！”

老道儿没好气说道：“我不喝酒，葫芦里只有水，跟这江水一个味儿，要不？！”

“所以我说，跟你们这些人打交道真没劲。”王叶楚不屑哼了一声，抬手一招，手中凭空出现个葫芦，打开后酒气扑鼻而去，他凑上去闻了闻，一脸陶醉，摇晃着里面酒液，咂舌道：“可惜只剩这种没啥味道的清酒了。”

老道儿直接坐在江面上，叹了口气，“可惜了那位圣人，到底是还有几分神智，没有一错再错，否则方炎他们绝不会轻易灭去这五境残魂，这次真的算是有惊无险了。”

“这莲花圣人才五境一停，自认为通晓了天地道理就想着去叩天门，痴心妄想，最后还不是原形毕露，破绽如此大，所以洞天内才会有倒乱风，心境若真的无暇，又岂会被天外妖火伺机而动，影响了神智？”王叶楚仰头灌了口酒，抹了把嘴角，“好酒！”

老道儿摇摇头，呵呵笑道，“你可知钟不茫和李行珍曾有过几局论道手谈，最近一次更是青山一局论南疆血蛮地势，可惜当时我离得太远看不大清，要不我们学着，也在这江面来上一局？”

王叶楚连连摆手，“可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性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扯了扯自己脏兮兮的衣衫。

老道儿会心一笑，沉默半响，突然开口：“自知被李行珍请君入瓮，你也不生气？”

王叶楚反问道：“你不也是。”

徐悲天不置可否。

王叶楚把葫芦内酒尽数倒入嘴里，呵呵笑道：“没这点儿气量，还能排在他姓李的前头？”

徐悲天笑起来。

邋遢男子瞥了眼徐悲天，突然叹口气说道：“罢了罢了，今天就跟你说道说道，你也知道，世间有两个榜，一个是江湖上的武榜，评山下武夫，也就是李心莲他们的武林十尊，还有个山上的道榜，也就是那什么道门十圣，我在第八，姓李垫底，还有个孟小妮子夹在中间，这不是没有道理的，这跟我们走的路有关。”

徐悲天收敛笑容，神色肃穆，“还请指教。”

王叶楚翻了个白眼，“指教个屁，真想听就给我找酒来。”

徐悲天气息一怠，没好气瞪了王叶楚一眼，后者嘿嘿一笑，继续说道：“世人要是说上榜之人尽是天下无敌手，什么人间巅峰，我觉得没啥毛病，我不就是？可要是说什么入五境便可与其搏杀一二，嘿嘿，狗屁！死在孟小妮子手下的五境，一双手数的过来？她才四境而已。天底下五境又不只有十个，比如这里的莲花圣人，强不强，五境地游仙，当然强，可是遇上我们榜上的哪一个，都可轻易杀之。”

徐悲天皱眉：“我也想问，这是为何？”

王叶楚淡淡说道：“你们太追崇天理了。活了这么多年，岂能不知这世道的理，能是一个两个人说的明白的？但你们依旧循着世间的道理活着，走在前人走过的道上，修成大道又如何，那天门依旧叩不开的。我们榜上的十个人之所以被唤作道门十圣，不是说我们的修为很足够，当然，像老子这样修为更足的也顶厉害！”

老道儿一脸无语看着这位爱显摆自己的邋遢男子。

王叶楚洋洋得意，又话锋一转，轻声说道：“这是因为我们都不愿与这世道妥协，都想着跟老天爷争上一争。天理最大，可若是超出了老天爷定下的规矩，又是怎样一副光景？我想看看，李行珍想看看，前面的几个人都想看看。”

老道儿心神震颤，若有所思。

“所以我们这些人之所以有个先后，无非是在自己路上走了多少步罢了，我走的路子，不追求纯粹的道念佛理，反倒更加追求佛法道术，将二者合一，双教合流，”

王叶楚凌空画了两个圈，中间重合在一起，他一指穿过中间，

“迈出去，我便是五境。”

邋遢男子扭头看向老道儿，微微一笑：“懂了么？”

徐悲天一脸凝重，长辑一礼。

风轻云淡的男人扯扯嘴角，形象瞬间崩塌，抠着耳朵嘿嘿说道：“跟你说这些，也不是多大点儿事，就算嫌你待在四境世间也太久了，没劲，你不烦，老子都快看烦了。”

徐悲天沉声说道：“赠道之恩，今后望剑山欠酒仙人一个天大的人情。”

“又是人情，你们咋都爱提人情？”王叶楚乐了，托着腮帮看向里头，“局外局，诱导方炎进这个局，让我那个傻妮子来破局，更是牵扯到了影宗跟落魄山，繁杂无比，拉进来这么多人，当真是个神仙手。”

徐悲天一愣，咀嚼出一点韵味，“下棋的不止李行珍一个？”

王叶楚撇撇嘴，“那水运墟鼎，水运是谁的？”

老道儿恍然大悟，脸色愈发阴沉。

王叶楚一脚踩着老蛟宽大脊背，伸臂舒展身体，喃喃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就算这小子有个逆命，你们这帮人也没必要在这种小地方布局，搞不懂，搞不懂。”

“你我心知肚明，逆命散落五域，彼此吸引，涉及之大不可言说，种种因果他们的出现而争相迭出，乱象横生，是上天的意思，还是说人为的，山上山下何时有过这般光景”

徐悲天默然，开口说道：“我先走了，元神快要坚持不住了，还是那句话，望剑山欠你个人情。”

王叶楚挥挥手，“赶紧走，下次记得带点酒过来。”

老道儿一掠而去，就剩下男子坐在巨大蛟龙上，目送浪潮起伏不停。

……

方炎睁开眼睛，察觉自己身处一座湖泊之上。

少年站起身，低头望向自己双掌，掌心捞起了一滩湖水，温润无比，方炎轻吸口气，拿水抹了把脸，怔怔出神，脑海中还是对宋青仙说的那些话。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四下环顾，偌大一处湖泊，深不见底，而方炎前方数米远的地方，一所草木搭织而成的屋舍诡秘立于湖水中央。

方炎犹豫一下，迈动脚步，踩在湖面上，身体却不下沉，一步步走到茅屋前，轻轻敲门。

“哎呀，想不到还挺有礼貌的嘛。”欢皮悦耳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茅屋正门吱嘎一声打开，探出一个脑袋。

方炎愣了愣，茅屋内住着的是一位貌美女子，青丝披肩，贴身的黑色衣裙裙摆拖地，勾勒出一片诱人风韵，女子咧嘴笑着，笑起来露出一对虎牙，眼眸颇具灵气，上下打量一番方炎，轻声说道：“是你啊。”

方炎眨眨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片刻后，女子回过神来，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你看我，都忘了让你进来了。”

黑裙女子侧开身子，请方炎进门，屋内布置十分简单，无非一张床榻而已，方炎也不介意，直接席地而坐，黑裙女子关好门，看了看方炎，突然单膝跪地，开口说道：“见过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