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夜色,笼罩寂静的梅花山和思龙河。
黑穹星空,垂如珠帘,更显原野的辽阔。
不远处的思龙河边,鳞浪闪白的河面上,缓缓地驶来了一条小船,星光暗影,一人头戴斗笠,挺立在船上摇桨,这正是当初挂羊头卖狗肉,白天铜匠,夜晚铁匠,失踪半年之久的寒铜韩双喜。
参天古木之下,天坑的崖壁,在半腰之间,悬挂着一条小瀑布,雪练坠渊,浪花飞溅!
瀑布之下,必有深潭。
瘦崖嶙峋,碧潭隐幽。
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流过,溪流上有一座白石桥,雕栏石砌,平步桥上,两岸是大片争奇斗艳的花木丛。
穿过白石桥,是一条曲折悠长的石径,向上旋绕延伸,直至崖壁半腰上,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狭长缝隙口,远看不起眼,近看别的泂天。
若在天坑的底部抬头仰望,只看见是一条深黑的缝隙,当沿着石径攀登而上之后,看见的却是一处宽阔幽深的大洞府!
鬼斧神工,在悬岩上雕刻出两根巨大的鹿角形支柱,梅花鹿的脑袋,正处于露台中央,寓意为迎客松,还是索魂桥?
藤栏环绕似露台,藓径通幽洞府来。
一步走错半条命,玉骨冰肌何处埋。
洞中有一处椭圆形的大庭院,人在院中,迎面可见红墙碧檐,紫门兽环,雕窗画棂,仿佛镶嵌在崖壁里面的一处美庐!
琉璃瓦飞檐翘楚,重彩辉映的墙壁上,用五颜六色的贝壳铺成了三个大字:“紫云阁”。整个梅花山天坑的大小洞穴和房间都在地下,白天和黑夜几无区别,只有紫云阁除外。
窗外,梅林虬枝,岩痕缀绿,瀑布悬雪。
窗前,笔架砚墨,书卷简册,琴弦萧瑟。
一位佳人静坐,一袭粉衣垂地,一架古琴无声。
在这洒满阳光的午后,聊寄琴书,凭窗寻愁。
窗棂的雕镂画格,将透空而来的阳光,均匀的过滤分划成为一道道淡黄色的光线,照射着案头的幽幽古琴上,琴桥典雅,琴弦纵横!
一双柔嫩的玉手,轻轻地抚摸着琴桥上,似在寻找往事的痕迹……紫柔,已经沉思良久,这里是她的闺房。
柳眉紧锁,卷尽愁云。
缕缕阳光,悄然照耀着她忧陏的凝眸,这是一双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深遂眼睛,眼神清澈而宁静,却又喜怒无形,深不可测!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梅香喜上眉梢,轻盈地推门而入!
“何喜之有?”紫柔表情恬淡。
“阴阳九剑已经铸好了!”梅香从山叔那里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禀报。
紫柔回头看看梅香,笑了笑,点点头,没有说话。
梅香迷惑不解的看着紫柔,这几个月来,小姐总是食不甘味,坐不安席,不就是盼望得到阴阳九剑的消息吗?现在终究如愿以偿,这批宝剑已经铸好,送货上门了,怎么好像一点也不高兴的样子?
“小姐,”梅香走过来,轻声说:“宝剑已经打造好了,主公的剑阵可以练成了吧?”
“但愿如此。”紫柔轻轻点头,站起身来,平静的遥望窗外。
对面不远处,瀑布悬垂于崖烟浓淡之间,涛声隐约,似乎已经变得可有可无。
紧张的气氛,弥漫在廊道的尽头……
闭关修练的密室,门口守卫森严!
昨夜,九柄宝剑送进去以后,卫甲和古布率领精锐和剑士们一直守在洞口,等待着可能会有奇变幻影,就此惊天动地的发生,可是一直守到今天早晨,毫无反应,就连平时剑气纵横的气势也没有了。
剑士们毫无倦意,排在洞门口肃穆而立。
卫甲也气定神闲,垂首沉思,愁眉不展,他的身后,挺立着一位彪悍的怪面大汉,就像传说中的半兽人,正是吴忠,华歌差点翻胃,那天夜晚,到梅花山采药,躲避蛇窝时,误躲误逃,误打误撞,跌落入深渊,差点就成两个半兽人的晚餐……
廊道口,山叔轻轻走过来,略显疲倦,但是眼睛依然有神,看来也是一宿未眠。
沉默半晌,卫甲先开口问山叔:“寒铜师徒,现在如何?”
山叔的语气平和:“抓人,已经押送到磨宫了。”
“嗯,磨宫非同小可,务必严加守卫。”
“诺,大师兄放心,他们插翅难飞,死路一条。”
古布听得有点不顺耳,不禁问山叔:“山叔,如今,人货两清,为何不放人?”
山叔干笑一声:“那又如何?该抓的人,绝不放过,”他手捻山羊胡显,脸色冷峻:“韩双喜这个老不死的,狡猾得狠,切切不可大意哦。”
“山叔,寒铜就是,当年的韩双喜么?”
“正是,这个老不死的,改名换姓,就是为了潜伏在铁心镇,伺机寻仇。”
“韩双喜,他要找谁寻仇?”
山叔欲言又止,卫甲却直言不讳:“韩双喜这条老狗,就是当年淮阴侯韩信的后代,我说师弟,你想一想,他要找谁寻仇?”
“莫非,他是,冲着我们梅花山来的?”
“哼哼,你说呢?”
“话虽如此,我们梅花山的规矩,天下谁人不知?”山叔的话,没有拖你带水,并非故弄玄虚,必须给一个恰当的说法。
“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卫甲似笑非笑的反问:“山叔的意思是……”
“大师兄啊,老朽人老嘴笨,言多必失。”
卫甲从来不与山叔达成一致,言语冲撞,不留情面,比传闻中的二人不和还要严重,卫甲总是企图压制住山叔,然而山叔毫不畏惧,据理力争。
当然了,输多赢少,山叔经常被卫甲逼得理屈词穷。
这时节,已是深秋,天气渐凉,山叔还是带着扇子,背着手在洞门前走来走去,时而机械性地摇了摇紫檀折扇,斜靠着墙壁,手抚胡须沉思着,忧心忡忡。
卫甲不想浪费唇舌,就此干耗着,无济于事,他正色谨告:“多事之秋,多加小心,谨记师命,图谋大业,二位请回,空守无益,不如各司其职,各负其责。”
山叔脸色不变,平时抗声顶撞大师兄卫甲,现在唯有马首是瞻!
古布豪气不灭,虎头龙尾,转身奔赴战位,就像打了鸡血似的!
卫甲目送山叔和古布二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又对两位守门的剑士嘱咐几句,匆匆离去。
午夜的紫云阁,静悄悄地。
独立苔阶望柳月,云淡露冷透清风。
紫柔把这梅花鹿台上临渊凭栏望月之处,称为露台。
月光如水,清淡无声,照耀着整个露台,高耸突兀的石壁角上,零散攀爬着一串串墨绿色的蔷薇,透过斑驳零乱的梅林枝叶缝隙,如雪似霜,随意洒落在青石板上,就像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
此时的心情,就象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