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年春都在大街上徘徊,在大桥上守望。可是都毫无收获。
那天,年春在街上遇到少华一女同事,打招呼的时候,那女同事说自己昨天还在街上看见了少华,只是没等自己上前打招呼,他便淹没在人流中了。
“你在哪儿看到他的?”
“在天桥下面,人很多,他好像要去河堤那边。拐个弯儿,人就不见了。”
年春紧张又失望,自己这几天都在这一带,但是除了那天,再也见不着人影了。
此后遇见的好几个熟人,都说曾经在街市上有见过少华,都往河堤的方向一忽闪,就不见人影了。
难道他天天来逛河堤?他为何要来逛河堤?他为何不回家?
年春今天有一种要把河堤上下翻个底朝天的执拗劲儿。她沿着河堤一路寻到下游,很遥远,很偏的地方。从不曾来过的地方。
钓鱼的,大阳伞,很响亮的音响声。吃草的马儿,马背上的乌鸦,水中央的白鹭……
年春寻不见少华的影子,却感觉这里的空气中都是少华的气息。因为,大家都说他天天来这里。
年春寻了一块石头坐上去,等吧,总有一刻会等着他的。
石头的低洼处有少量的积水。石头下面,江水里有很多的漩涡。年春看到旋涡就有些心惊。她怕那东西。漩涡那东西像极了一个食人的魔兽。
小时候,年春与小伙伴在穿山河里摸鱼时,小伙伴被河里的漩涡吞噬,她为了搭救小伙伴,被小伙伴一同拉进漩涡里去。俩人沦陷在旋涡里出不来,昏天黑地地命在旦夕,要不是被过路的庄稼人救回来,后果不堪设想。
从此,年春才知道水里的漩涡有多可怕。
太阳又落山,年春又落空。但是她不气馁,不放弃,改天还要继续来守候。
年春更加坚定地守株待兔式的,在那一带守了整整十天。第十一天的早晨,她还没有来得及出门就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让她到龙滩江下游的沙场去一趟。
那是个采沙场,年春打了出租车去,到了那里,发现围了很多村民,中间还有几个民警。看起来像是一个出事地点,年春的心不由得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事儿跟我有关吗?会是什么事呢?
年春迟疑着穿过人群,径直来到穿警服的人身边。年春正准备询问民警找自己来是什么事儿,倏地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不,确切的说是一具尸体。
那张脸,那张与梦里一模一样的脸,连脸颊上的疤痕都一模一样。梦里的尸体是少华的,那么他…….
年春呼吸急促,浑身无力,一下瘫坐在沙滩上。她艰难地手脚并用向那个尸体凑过去。
此时,周遭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你是杨年春吗?”
民警问了一句。没人回答他,没人顾得了回答他。
那张惨白,浮肿的脸,面颊上掉了一块皮,露出有些发黑的腐肉,原来梦里看到的尸体脸上有着一模一样的疤痕,一模一样!
距离躺在那儿的他还有一步之遥,年春眼前一黑,趴在那儿不动了。一滴晶莹自她的眼角滑落,挂在她早已变得死灰的面颊上,风一吹,留下了一个干涸的印迹。
挖沙的机器兀自轰鸣着,似是见惯了这般生死,见怪不怪。
“唉,这条江,每一年都要收好多人走哦。”
“想不开的人太多,龙滩江又没有盖子,拦也拦不住,有什么办法。”
“女的好可怜,一定是他老婆吧。”
“死的倒是死了,一了百了,活着的人受罪了。”
“是啊,难的是活着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