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示屏上，蒙蒙也在研墨，就像骢角相交时一样细致入微。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录王昌龄《芙蓉楼送辛渐》，豆豆书于甲申年平安夜前十日。”

耳麦里传来了蒙蒙的唏嘘，我抬起头把写好的中堂提到胸前展示。唏嘘声更响了……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蒙蒙含泪一字一字地朗诵着，接着又使出了宋人换骨法篡改唐诗，“心雨连翩书入卢，隔洋酬客唐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豆，我也是一片冰心在玉壶呀！”

蒙蒙的哭声紧揪着我的心，我对着摄像头说：“蒙蒙，我会把它裱褙好，等你回国探亲时再送给你。希望你的心永远温暖而不要结冰。你的心冰清玉洁，不会沾半点铜臭。我还希望你相信，我们身不在一处，可心却连在一起，是永远不会孤的。即使孤了，那也是情到深处人孤独！这样的孤，我承受得了。”

我颤抖着手把中堂放下，又拿起毛笔在新铺开的宣纸上写上：“圣诞快乐！”四字行书。这次不再用我写惯了的钱南园，而改用米芾。因为有一次我跟蒙蒙参观书展，我发现她不喜欢钱体的平板，而喜欢米书的活脱。

当我再次提起“圣诞快乐”的条幅时，蒙蒙双掌合十眼睛微闭显得十分虔诚。我知道她一定在祈求神的保佑，祝福我随着岁月的流逝把脸上的波波折折抚平。我还知道这不符合自然规律，但她的美意我乐于接受。

“豆，你再写一幅‘居且安’吧，先邮寄来让我在房里挂上。”

蒙蒙的表情是那样的复杂，因为她历经了人生的酸甜苦辣。

铺纸、研墨、挥毫一气呵成；龙腾、虎跃、凤舞三分入木。“居且安”三字一挥而就展现在荧屏上……

“蒙蒙，这也是我的祝愿，祝你旅居平安——居且安——我会用快件让你在平安夜前收到！”

夜沉沉，心也沉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和蒙蒙坐在白绒毯上，飞到了百合谷。盛开的百合，给山坡铺上白色的锦毯，展开了一条通往神圣殿堂的路。可爱的天使在我们头上飞翔，唱着颂歌，挥舞着五光十色的彩绸。哦，那是一群天女撒下的五彩缤纷的鲜花。哦，那是一群喜鹊搭成了跨洲越海的连心桥。山谷里升腾起百花的芬芳，彩色鲜艳的蝴蝶也翩翩起舞。远方响起了贺岁的鞭炮，近处朵朵白云是朵朵清纯的莲；是百鸟朝凤，美丽的羽毛在白绒一般的云朵上绣上了五颜六色的万寿纹。

忽然百鸟中出现了一只银燕，朝着我们飞来，越变越大……转眼间，它载走了蒙蒙……

猛然间，白绒毯像泄气的气垫，又像断线的风筝，摇摇晃晃地从空中飘落……

我像孙悟空那样腾空而起，双手紧紧抓住银燕的翅膀。那翅膀变得又冷又硬又滑……我从空中栽下……随着风在空中飘荡……

我呼唤着蒙蒙——蒙蒙——蒙蒙，渺茫太空无人理睬！我哭成了泪人——竟无人怜悯……周围传来了公鸡的啼明……我仿佛听到了雨声，感觉到雨水流入衣领的潮湿……我忆起了毛泽东一个诗句：“泪飞顿觉倾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