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俊变了,感情的折磨,使原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青年作曲家,变成了衣衫不整,萎靡不振,终日以酒浇愁的落魄男人。
父母家人,亲朋好友在感叹和心疼的同时,对抛家南下,造成高俊失魂落魄的白鹭都产生了极大的不满甚至愤恨。这期间,有关白鹭在深圳行为不捡,甚至靠肉体和色相赚钱的种种传闻,在高俊及其周围传得沸沸扬扬。先是高俊的父母,后来连许多亲朋好友,在开导高俊时,也有意无意地流露出让高俊放弃白鹭再娶别个好女子的意图。
听到这么多的流言,白鹭的父母在这里住不下了,只好让高俊的父母来“接班”。
放弃白鹭,高俊做不到,这比剜他的肉还难受。他不相信,也不敢相信白鹭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他内心很矛盾,既不相信白鹭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又不敢保证白鹭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环境里能做到一尘不染、白璧无瑕。特别是回想起他们在一起做爱时白鹭那欲豁难填的“我还要……我还要……”的喊声,就更加……而且她是在无耻小人钱杰手下……他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他一连给白鹭写了好几封信,可接不到白鹭的一封回信。(当然他不会知道他的寄给白鹭的信全部被钱杰扣压了,白鹭根本就没收到他的信。)高俊坐卧不安,魂不守舍。是白鹭变心了,还是出了什么事?他不相信白鹭会变心,他更担心白鹭出了什么事。高俊脑海中整天缠绕着:为什么白鹭既不来信,也一封信不回呢?他担心白鹭出事,他的心纠结着……
担心日重一日,高俊不得不去深圳去探个究竟,看看白鹭。可柳城到深圳,途经大半个中国,去一趟得许多天。单位的工作放不下,家人和孩子又离不开他的照料。这让他左右为难。
自从白鹭走了以后,洪雁经常来高家。一来她知道白鹭的不告而别一定是伤了高俊的心,他需要有人安慰;二来听了许多关于白鹭的谣传,她担心高俊受不了这第二次打击,她要让他坚强;三来她对高俊倾心已久,她有责任在这时候挺身而出,给高俊以爱的力量。
高俊对洪雁给予他的关心,表示感谢。他认可洪雁的重于姐妹情份而给予他家庭的帮助。他常常对洪雁说:“我替白鹭感谢你的帮助。”
洪雁知道高俊和白鹭的爱情是不可动摇的。高俊一定要去深圳看看白鹭,所以她就主动提出,如果高俊要去深圳,她可以到高家负责照料老人和孩子。洪雁觉得不让高俊去看个明白,他就没有办法摆脱痛苦。由于她经常到高家,高家老人还有媛媛都挺熟悉。有她来家里照顾老人和孩子,这可帮了高俊的大忙。
把家托付给洪雁照料,高俊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马上飞到深圳。坐火车省钱, 可他心急如焚。坐飞机,一张飞机票差不多相当于他两个月的工资。可一想当天晚上就能见到白鹭,他咬咬牙,还是买了一张机票。
直到高俊离家的最后一刻,他的父母仍坚持不同意他去深圳。理由很充分,一个不恋家、不思归,没有家庭观念和道德观念的女人,没必要去找她。再说,高俊魂不守舍、心不在焉,出这么个远门,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父母态度这么坚决,使得高俊很为难。幸亏洪雁站在他一边,洪雁对老人说:“不管怎样,高俊都有必要去一次深圳。否则,他的心总是悬着,呆在家里,时间长了也难免会出事。如果患上抑郁症,那后果不堪设想。”洪雁的话在理,老人家这才给他开了绿灯。
晚上9点,飞抵深圳的高俊为特区的恢宏壮丽、勃勃生机激动不已,但他此行的目的使他无心留连这壮美的夜色,他恨不得插翅飞到白鹭的身旁。
下了飞机,高俊就乘出租车风尘仆仆地找到了钱杰的花都夜总会。
一下车,花都夜总会四周的豪华与奢侈,又把高俊对特区负面的看法勾上心头,移上眉头。诸如纸醉金迷、灯红酒绿、花天酒地之类的贬义词立刻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使他窒息、致他晕眩!他觉得对白鹭的担心是对的,这门前的景象,不就是最好的佐证么?
还没进门,迎面是一位浓妆艳抹的歌女,甜甜地对他说:“先生,欢迎您。”爹声爹气的欢迎词还没致完,那近乎半裸的身躯已经紧贴了上来,“先生,薇薇有幸侍奉您。”接着是一阵娇揉作态的媚笑。
高俊礼貌地避过这令人作呕的迎候,微笑着:“小姐,对不起,我是来找人的,白鹭是不是在这儿唱歌?”
薇薇先是一怔,接着酸酸地:“白鹭?她……”一阵浪笑过后,“先生,你来的不是时候!她已经……”
“白鹭,她……”高俊只觉得一阵寒流猛地流遍全身,身体像速冻似地僵了。
歌女这才觉察到眼前这位英俊潇洒的男士,不像是到夜总会来消遣的客人。她不禁打量了高俊好一阵子,才甜甜地问:“先生,请问您是白鹭小姐的什么人?”
这久久的注视,这甜甜的嗓音,使高俊从云霄上落下来,又轻轻地飘了起来。他不愧是艺术圈里的人,很快就控制住自己,不失风度地:“我是他的先生,丈夫。”
薇薇不停地抛着媚眼,啧啧地赞叹一番后,酸酸地说:“先生,白鹭,她得了肺结核病。现在住在传染病医院。您,……她怎么没告诉……没告诉您……却……不过您不必担心,她有……人……”
薇薇正想再添油加醋地黑白鹭一把,可是高俊一听到白鹭住院的消息就像五雷轰顶一般。薇薇欲言又止的神态以及要他不必担心的原因,他也一概无心顾及就急匆匆地走了。他本来就悬着的心,这会儿一下子就提到了胸口上,似乎要跳出来。他慌忙返身退出,乘车赶往传染病医院。
这时,花都夜总会的门口,已经聚上好几个跟薇薇一样的浓妆艳抹、坦胸露背的歌女和侍应生。她们艳羡地目送高俊俊俏的身影进入出租车嘎然而去。
要是在内地,这时候早已过了探视病人的时间。可在不夜城深圳,病房大楼却依然灯火通明,探视的人流往来不绝。进入大楼大厅,到询问处一查,立刻就知道了白鹭的病房。这是因为,传染病院来了个如此美艳的病人,又是歌女的身份,再加上香港大亨包下的高级单人病房,白鹭当然引人注目!何况彬彬有礼地向值班护士打听的又是一位风度翩翩、气质非凡的高俊。哪个护士不乐于殷勤接待呢?
高俊急匆匆地找到了白鹭的病房,推门进去,眼前的景象一下子使他目瞪口呆……
空落落的心,被孤独和寂寞包围了一整天的白鹭,斜倚在靠窗的躺椅上,手里拈着那束近乎枯萎的百合花,含情脉脉地凝视着。茶几上放着护士催了多遍可她还无意服下的药片。她是等待?不,她是在驱赶这烦人的缠绵!心里无数次地默念:他,他再不会来了!他,他再不会来了!但她又不信,韦奇会像凡夫俗子那样,得不到爱情,就连友情也轻易地抛弃!
自从韦奇闯进她的寂寞,就一古脑儿地赶走了心的空虚,连家和亲人也被赶了出去。空荡荡的心?不!此时韦奇是她心的全部!她是等待?不,她是盼望!渴盼!
梦一般的,梦一般的!
韦奇含笑着手捧一束鲜花和往常一样静静地、近近地正襟危坐在她的躺椅旁。白鹭神奇地容光焕发起来,仰起身,把凋谢了的百合花插进胸沟。泪,汩汩地流过没有任何化装的脸,在忽隐忽现的笑靥里久久地留住。两眼直勾勾地,水汪汪地,平时忽闪着的长长的睫毛也高翘着,静静地高翘着,任凭珍珠般的泪一粒接一粒地流向香腮间的笑靥。
对视良久,白鹭神采飞扬:“这么晚了,你还来!”
话刚出口,她又后悔了,这是一句欢迎的话,还是一句责问?
韦奇把鲜花插进花瓶:“不来看看你,我怕自己一宿也睡不着觉。何止一宿,怕这一辈子也睡不觉了。”
白鹭避开韦奇含情脉脉温柔的目光,违心地说:“昨天我那一番话白说了?”
韦奇柔柔地说:“没白说,白天我想了一整天。”
“那你……”白鹭把目光转向韦奇,“怎么还不开窍?”
韦奇微笑着说:“谁说我没开窍?我来看你一眼,在这儿坐一会儿,这有什么不正常?不能发展爱情,友情总还要保持嘛!”
白鹭喜出望外地眨巴着眼睛:“你真这么想?”
韦奇摊开双手,歪着头做了个鬼脸:“我不想两头空空。”
“谢谢!”白鹭垂下眼帘,由衷地说道,“友情一样也很珍贵。”
韦奇兴高采烈地说:“既然友情也很珍贵,往后我常来看你,或是帮你做点儿什么,你不要拒绝,也不要再往别处想,这可以吧?”
白鹭点点头:“但你不能超出友情的界限,那样对谁都不好。”
韦奇笑着说:“你分得这么清,那就给我划一条线,让我知道哪头是友情,哪头是爱情,免得我出界犯规呀。”
白鹭现出一付深思的表情,半晌,也没想出这条线该从哪儿划。
“怎么不说话?”韦奇打趣道,“这条线就那么难划?”
白鹭不服输:“这条线就划在你和我的心里。”
韦奇又接过话头:“在心里划我怎么看得见?你还是把它划到明处来,不然我真的很难……”
白鹭注视着韦奇:“我说出来,你保证能做到?”
韦奇含笑回答:“差不太多。”
白鹭坚持:“那不行,你得保证!”
韦奇伸出小指:“我保证!”
“说话算数?”白鹭忘乎所以像个顽皮的孩子。
韦奇神情严肃地说:“算数,我们可以拉钩。”
白鹭笑着伸出自己的小指,韦奇伸手勾住她的小指,两个人的拇指紧贴在一起。韦奇笑着说:“你的话就是圣旨,我保证服从。”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赖……”童心复萌的白鹭唱着儿时的誓言。
白鹭笑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