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怔愣了好一会儿,嘴角一扯,想起他娶她那两年,她也曾同自己殷殷的说过想要一个孩子,可那时他桀骜不驯,霸占了谢家的财富,对她愧疚难当又不敢承认,那点儿自尊心使他不敢碰她半根汗毛,他将她束之高阁,在江氏那儿寻求痛快和刺激,回到皎玉堂时便总能看到她期待又失落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他看了两年,他其实知道她很需要一个亲人一个血脉一个依靠。
可最后,他亲手杀了她……磨灭了她所有希望。
他自嘲一笑,喃喃道,“你的女儿。”
傅嘉鱼知道他在想什么,嗤笑一声,淡笑道,“曾经你不肯给的,自有人慷慨大方,李佑,你不会还以为,总有人会永远站在原地等你吧?”
李佑哑口无言,他无力的将李琊往身前推了推,“他欺负了你的女儿,你自惩罚他,我不会说什么……”
傅嘉鱼此刻已经没心情同一个孩子计较,她对李佑与江氏的厌恶让她没办法再继续留在这儿,随便斥责了那孩子几句,便抱着小年年回宫去了。
她前脚才回宫,后脚李琊伤了小年年的事儿便传到了燕珩耳朵里。
男人静静听完,眉头迭起,眼底覆了一层寒霜,“哦?年年的脖子受伤了没有?”
御座上的人声音深沉,看似平静,但只要一看他深邃的眼,便能瞧出他眼底的暴怒,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言松瞬间汗流浃背,“皇后娘娘仔细查看过了,没有大碍,只是小公主娇嫩,脖子上被勒出了几道红痕。”
燕珩眉头皱得更紧了,放下手里朱笔,人已出了御宸殿大门。
当日下午,燕珩便召见了李佑。
有人看见李佑在御宸殿前跪了好几个时辰,第二日天亮还跪着,跪到后来双膝血肉模糊,神志不清,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那时朝里臣工们才幡然醒悟,新帝哪里是没脾气的仁君?
他骨子里的戾气不过是被皇后娘娘压着呢,有娘娘在,新帝日日笑眯眯的,娘娘不在,新帝杀人不见血。
后来又有人听说小公主被李琊所伤,宫里出了一道圣旨,让江氏把孩子送到宫里。
若非小公主怕见血腥,只怕李琊已经没了。
小公主窝在天子怀里,哭得抽抽搭搭的,总算留下了李琊一条命。
至于那只奶猫儿,原是一场误会,李琊并非在虐杀小猫,而是在用银簪帮那猫儿挑掌中的尖刺,小女孩儿没看清便发了脾气,李琊又是个闷葫芦性子不肯解释,才闹出这场误会来。
可李佑在那院子里对傅嘉鱼说的那几句话,被人一字不差的说给了燕珩。
就连那深情款款的语气也模仿得惟妙惟肖。
燕珩听得一声冷笑,面色不虞的看了一眼跪在殿外的人影。
他对李佑与昭昭的感情越发好奇,竟让昭昭说出“曾经你不肯给的,自然有人慷慨大方”这种话来,而他们话里这东西,便是孩子。
可他从前不敢问,不敢深究,是怕知道昭昭对李佑还有残存的念想。
但现下,他急不可耐的想知道昭昭与李佑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让昭昭对李佑对李家竟生出这样的大怨恨来。
他找来一壶桃花酿,摒开众人,也将两个孩子送到偏殿。
殿内温暖,明烛耀耀,他同皇后对坐,说今日心情好欲与她吃两杯酒。
他从不肯让她碰酒的,今日眼里像是藏了一头狼。
傅嘉鱼耳根子滚烫的想,他许是两日没吃到肉,怕是馋了,这会儿故意小酌,给夫妻两个添点儿风月情趣,便也答应了。
燕珩脉脉的望着她黑白分明的双眼,心头烈烈。
小姑娘很好哄,哄得吃了两杯酒,整张脸都红了,问什么答什么。
于是他终于才明白,为什么他的小姑娘会变化这么大。
原来,她已经死过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