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弈只觉着这一瞬,眼中的一切事物都慢了下来,他仿佛突然失了聪,周围的所有风声、惊呼声、喊叫声都听不见了。
脑中一声声地回响着姜湄那句“来生,我定来寻你”,他眼见姜湄的脖子向剑锋上抵去,这一刻心跳骤停,他听见自己粗重的一声喘息,手中的剑被姜湄死死把住,想要收回近三尺长的剑已是来不及,他便下意识地徒手去拦。
姜湄有意躲了梁弈执剑的这一端,梁弈急中生智,用大手紧握住了剑身,手指手掌登时被锋利的剑刃割破,剑刃入肉几乎近骨。
姜湄的脖颈亦被剑刃所划破,然因着被梁弈的手指所阻,并未真正割到喉间。
饶是如此,因着姜湄抱了必死之心,左颈上仍是开出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姜湄一直强撑着精神,如同烛火熄灭前释放出的最为强劲的光热。
对解脱的向往促着她迸发了此生最坚定的力量,这会颈间的痛楚清晰地传来,她却觉着身体与思绪一齐松弛了下来,脑中浑浊再次席卷而来,如同破碎的玩偶一般,重重向地上跌去。
梁弈松了握剑的手,剑上两人嫣红的鲜血逐渐汇聚,剑身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
在姜湄倒地前,梁弈俯身接住了她,怀中人脸上血色尽失,嘴角噙笑,那双清冷的眼瞳紧闭,梁弈颤抖着执起姜湄同样被剑刃划得血肉模糊的手,雪肤在刺眼的红相衬之下,给人一种透明得似要消逝的错觉。
两人手上的伤口相叠,血液交融,梁弈红着眼,声音沙哑发抖,宛如全身力气被抽了走,柔声试探着唤道:“湄儿?……”
姜湄却全然没有一点反应,仍是闭眼浅笑,胸前起伏几不可见。
梁弈蓦地抬头嘶吼:“军医!把所有军医都给本宫找来!快!!!”
随行在侧的几个鬼卫得了令,在段旻的带领下一跃而起,踏着身后梁军的肩膀向阵后疾行而去。
叶桓此时立在原地,已是呆若木鸡,他万没想到一向柔顺温婉的姜湄,内里竟是这般刚烈,亦没想到姜湄竟是对两人的夫妻关系厌恶至此,便是要自尽亦要先斩断与自己的前缘。
看着倒在梁弈怀里生死不知的姜湄,叶桓不自觉地缓缓挪着步子上前,口中喃喃喊道:“湄儿……”
柳冰清见着此状,心里大呼痛快,没想到姜湄这贱人竟如此受不得羞辱,自己几句话便激得她断发自刎。
不过不管怎样,至少自己暂时脱离了被梁弈祭旗的下场,况且这几十万人也犯不上为一个已死的女人拼个你死我活,这下若是能平安返京,她便是将军府的女主人了。
她攀缠着叶桓手臂,却突然觉察到叶桓怔怔地朝姜湄那边迈着步子走去,她连忙手上使了使力拉住叶桓。
“将军你这是做甚?眼下他们正乱作一团,我们何不趁机赶紧退回关内?”
叶桓置若罔闻,手臂一挥,柳冰清被甩了开,她见拦不住叶桓,自己却不愿靠近梁军,她对梁弈那凶神恶煞的眼神仍心有余悸,更怕梁弈因着姜湄的死迁怒于她,不动声色地缓缓小步向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