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姜湄趁着梁弈上朝,去宫中与梁帝见了安。
梁帝听她说要随自己一道走,有些惊讶。
“湄丫头,你与弈儿婚后恩爱四年如一日,他初登大宝,最是需要你从旁随伴的时候,依你的性子,可不该是会现在央着他要回乡的。”
“是不是想躲封后之事?”
姜湄淡着脸,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父皇的眼。”
梁帝笑中掺了两声咳嗽:“孤到底是做了数十年皇帝的人,察言观色洞悉人心自是有些功夫的。”
姜湄在梁帝面前曲膝跪倒。
“父皇明鉴,儿臣知晓皇嗣一事关乎国运,若阿弈他膝下一直空虚,许是会引起朝局动荡。”
“他坚守彼时与我的承诺,不肯他娶,可……”
“可他要许我个国母之位,我却受不得。”
“不管我们之间情深几何,又共历了多少坎坷磨难,在世人眼里最终只会瞧见大梁国国母德不配位,无后且善妒。”
这事梁帝一早就同梁弈说过,提醒过他为君者身不由己,不能只贪图儿女情长,可这些年看他对湄丫头的专一劲儿,也摸不透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唯独有一点他算是看清楚了,他这儿子,兴许上辈子真是个夜叉,天不怕地不怕。
不管多棘手的事情,也不见他发愁,那双酷似他母妃的眼中尽是精光,每行一步都在心中盘算得极清楚。
“丫头,你可想清楚,依那浑小子的疯劲儿,你若是想存了随孤躲在江南的念头,他许是会干出来难以预料之事来。”
姜湄咬了咬下唇:“我若不走,他迟早会因此与朝臣起嫌隙。况且此番同去江南,也并非全为了迫他纳妃。”
她也有她一直都想完成的事。
她感恩与梁弈相遇并非全是因为男女之情,而是因她受着他的指引,走上了一条真正实现人生价值的路。
青鸾商号于她而言,已经不再仅仅只是带动贸易的一种手段。
那是她与世间同受压迫苦难多年的女子们精神的寄托。
她想把青鸾号开遍大江南北,带着百姓脱离穷苦,彻底打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桎梏。
三年五年,十年百年,青鸾商号若能传承下去,姜湄相信总有一天,一个女子的一生过得如何,将不再与她是否嫁了户好人家划为对等。
梁帝见她目光坚决,抱着手臂在摇椅上闭上眼。
“那敢情好。有你与淑妃作伴,孤这病养得滋润。这事父皇替你兜着,那小子也不敢把他老子怎么样。”
因为梁帝的身体不宜再拖延下去,胡荃说今年入冬时若是再受一场寒,怕是就要积重难返了。
是以众人南行的日子定在了登基大典的次日。
登基大典这日,梁帝亲手为梁弈授了金冠玉玺,姜湄眼见着她爱的人黄袍加身。
龙袍的明亮压下了他身上那一丝痞气与邪气,看着正气凛凛,英姿焕发。
他睥睨着百官叩首,微昂着下巴,挺拔着胸膛,壮志似是冲出了大殿,直至云霄。
姜湄眼眸微湿,他是天生的王者,那个位子注定是属于他的。
梁帝被奉为太上皇,而死去多时的嫦贵妃则被追封为了皇太后。
按礼制来说,梁帝现在住的寝殿应该让出来给梁弈住。
但因为梁帝是最后一日宿在宫中,也就没再折腾,姜湄与梁弈便宿在了梁帝寝宫的偏殿中。
姜湄沐浴过后回到卧房中时,瞧见梁弈正着了一身明黄色的里衣裤,歪倒在坐榻上借着旁边的宫灯看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