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心问问剑域的事,白狐却完全沉浸在记忆里,自顾自道:“大姐劝她,二姐也劝,都说不必去了。偏我来得晚,不知道这里头前因后果,也说不上话,就等着殿下决定。殿下一直沉默,最后独自返回楼上。那时大姐和二姐都是松了一口气的。”
“但是不一会儿,殿下又走了出来,下令道:‘咱们过去。’大姐和二姐都很惊讶,殿下道:‘东君召唤我。’然而大姐和二姐都不作声了。”
汤昭惊异道:“东君?是那个东君吗?”
白狐也很惊异,道:“你知道东君?”
汤昭道:“我知道他是个神仙。难道真有其人?”
东君,就是如今正“当红”的神仙。为了凝聚民心,朝廷压抑佛道,崇敬东君,把各地毛神小庙一律拆毁,重建东君庙、镇月台。镇月台顾名思义,就是镇压祸月的,而东君庙现在已经成了民间的守护神,原本是守护太平的,现在什么都管,求风求雨、求子求财,都归东君老爷管,端的香火鼎盛。汤昭当初在曛城集中百姓的时候,就是利用东君庙作筏子。
但可能是惯性思维作祟,也可能是受到的教育不同,他从没想过世上真有东君,还以为就是朝廷不知从哪里抬出来一个牌坊,专为寻常百姓安心用的。
他若是真人,到底是哪里的高人?
强大的剑仙、剑圣吗?
白狐道:“我也不认得,应该是殿下在剑域时的朋友吧?我追随殿下时已经在人间了。剑域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殿下不提,连大姐和二姐也很少说起。”
汤昭心想:莫非不是特别好的记忆?
想想也是。
剑域现在叫碎域,碎成一片片的,还那么混乱,当年叫剑域的时候想必不是如此吧?无论如何,从好好的剑域变成如今的碎域,定然经过了一场、或者不止一场悲剧。
想到这里,他又去摸怀里的眼镜,摸到镜片,还能摸到密密麻麻的裂痕。
他的眼镜也像碎域一样破碎。
白狐又道:“当时我还记得殿下和姐姐们一脸严肃,白玉京上空的风好像凝成冰一样。紧接着,殿下就下令起航,又让我准备去剪云丝,编云舟,把那姓许的送走。那时我还没讨厌姓许的,毕竟他是第一个上来的凡人,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说话也好听,我还挺喜欢他的。”
“我去找他,姓许的毕竟是个凡人,他看到天色那么差,已经猜到危机当头了,在那里慌慌张张的乱转。我跟他说送他下去,他居然不走,说是要和殿下和仙城共存亡。我当时还觉得他有情有义,现在想想真是不自量力!他一个凡人留下来除了碍手碍脚,还能做什么?瞻前顾后,婆婆妈妈,一点儿决断也没有。”
汤昭心想:这可真是讨厌一个人,他呼吸都是错的。反过来说,倘若许丛生痛快答应离开,往好的说可说他决断明快,有自知之明,往差了说,也可以说是冷血无情,自私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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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看他可怜,并没有强迫他,反而哄着他叫他陪我布置防御。他自然答应了,我便带他去剪云丝,在末云楼里有我们剩余的云丝。我也会去编个小狐狸、小兔子什么的。我拿着云剪中从一卷云丝里剪出一段给他。他之前就会编箩筐,我便让他用云丝编一个。他果然三下两下编好一个箩筐,正好,我就往把他塞了进去,送回凡间。”
汤昭想起一个词:自己挖坑自己埋。
好像用的场合不对,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白狐道:“想不到啊,我送他,还有人送我呢!殿下让我送姓许的,其实是支开我去了凡间,就没打算叫我回去。我送人回来一抬头,白玉京都飘走了,上面还把我的小狐狸扔了下来。气死我了,然而把我抛下哪有那么容易?白玉京在天上飘,我就在地上拼命的去追……”
汤昭道:“可惜追不上吧?所以你提前离开,没经历过那场大战咯?”
那白狐道:“没有,经历了。我追上了仙城,又回去了啊。”
汤昭“诶?”了一声,道:“可是你现在……”
那白狐道:“你是不是傻了?我是剑象诶,我本人不在这里。”
汤昭“啊——”了一声,有点啼笑皆非:真是他自己傻了,他把白狐当成龟爷一样的灵兽了,其实它们完全不一样。
白狐可不是灵兽、灵族,它是拥有意识的剑象,它是换了形态的“人”。
而这个“人”并不在他眼前,而在其他地方生存着,汤昭甚至不知道她的相貌。
那白狐道:“我本人偷偷攀回了仙城,藏了起来,到后面才被殿下揪了出来,殿下没办法,才允许我参战。”
汤昭问道:“在战场你看见什么了?”
白狐道:“我看见……”
这时,就听黑寡妇道:“啊,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