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欺软怕硬是人的劣根性,这话果真不假。
小吏才进门没多久,再出来时,便一改之前的态度,恭恭敬敬把手令和章帖递上,躬身说道:“侍郎大人已经批准,宁大人,请随小的来吧。”
方才各种推拒,想尽了借口阻拦,这会儿倒是快速同意了。
宁绝无声嗤笑,下了马车带着天乾往刑部大门走去。
从侧门穿过廊下,才走了没几步,路过公廨时,带路的小吏敲了敲门:“大人,人来了。”
“进来。”
屋中传来声音,小吏推门,朝宁绝低了低头:“宁大人,请吧。”
宁绝沉了沉眉,抬脚往里走去,身后的天乾正欲跟上,那小吏却拦住了他:“两位大人有事要谈,还请阁下在外稍候。”
瞧他一副防备的样子,俨然没有什么好事。
天乾冷着脸,并不打算顺从,上前一步,单手擒住了小吏伸过来挡路的手。
“天乾。”
宁绝及时开口,止住了他企图硬闯的动作:“无妨,在外等我。”
他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暗中示意他不用担心。
明白他的用意,天乾不想坏事,便点头站在原地,戒备的眼神盯着那缓缓关上的房门,时刻注意着里面的细碎动静。
房中,一名身穿绯色官袍的中年男人坐在桌边,看到来人,他不紧不慢,指了指面前的位置。
“小宁大人,请坐。”
“谢大人。”宁绝拱手,坦然坐下。
他端直身姿,没有问对方身份和用意,坐下后就一言不发,静静等着对面表态。
缄默的气氛如深潭无波,他确实比很多人都要沉得住气。
“小宁大人少年英才,难怪能得陛下看重。”
中年男人斟了两杯茶,用松快的语气说道:“我与令尊也算多年好友,此前去贵府赴宴,却没能得见探花郎风采,为此,本官深以为憾。”
“大人客气了,下官口耳之学,不足为叹。”
“哎……贤侄尚未弱冠,便已取得探花之名,若这还是口耳之学,那教其他学子何以为堪?”
中年男人笑着,为了拉近距离,嘴里的称呼都已经从小宁大人,变成了贤侄。
宁绝笑意不达眼底,默不作声看他表演。
“贤侄有过人之才,陛下倚重,将来仕途不可限量……”他将手边的茶水推过去,饱含深意道:“只可惜令尊资望不足,于晋升之路上无法助你太多,你尚且年幼,若无扶持,恐难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上立稳脚跟……”
一番肺腑之言,他的脸色从赞扬到欣赏,又从担忧变为叹息,真是做足了一个长者对晚辈的爱怜。
宁绝已经猜到了他的意思,不过表面依旧装着傻:“小子初出茅庐,自当多加历练。”
“有此心固然是好,可京都不比他处,此地错杂,若无人指点,由得你横冲直撞,只怕容易招惹是非。”
男人耐心点拨,道:“就像你们监察司的项武大人,在与你差不多年纪时,便以一己之力侦破盗马杀夫、井中双尸等案,本来有着大好的前程,可偏偏就因为招惹了不该得罪的人,最后才高运蹇,不仅自己仕途受挫,还连累父母气郁而亡,留下满地悔恨。”
虽然现在项武重新得到任用,但以前因挫折而留下的阴影,依旧笼罩着他,所以,他才会变得异常暴怒,还得了难辩之症,但凡有人与他驳斥,哪怕明知无理,他也无法回击,词乏口钝吐不出半句话来。
这就是刑部肆意为难项武,却依旧不怕他告到殿前的底气吗?
宁绝呵了一声,定定的看着对面的人:“所以,依大人所言,下官该如何自处?”
“当然是寻一个靠得住的倚仗。”
没注意到对方眼里的嘲弄,中年男人抬起下巴,不自觉露出几分倨傲:“前有大树挡风,贤侄必当路途坦荡,畅通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