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冤枉啊!臣绝对没有此等大逆不道之心,陛下明鉴!”宋瑜连忙磕头急呼,但脑袋里一派浆糊,不知如何反驳。
他陷入宁乐的话语陷阱,根本没办法驳斥一句。
如果说是,那就是直言陛下有罪。他虽是清流却不是言官那帮头铁不要命的耿直之人,哪里敢说?
如果说不是,那说宁乐公主不能为官的事就完全不成立了,也违背他的初衷。
左右为难。
宋瑜感觉浑身发烫,血冲上脑顶,脸涨成了猪肝色。
现在,只敢机械做一个动作——磕头高呼冤枉。
他没话可说,宁乐可有。
小小女郎一身赤红官袍,眉眼昳丽,肆意张扬,长发束起用纯金钗环固定,下巴微微扬起,钗环交接碰撞出脆声。
她又问了:
“各位大人说本宫女子之身玷污朝堂,请问祖制中还有哪一句言明女子不能进朝堂?还是哪个礼仪典籍里明确说过,摆出来啊!”
立刻有人接话:
“如何没有,女子三从四德,相夫教子此乃三常五纲中之人理也。宁乐公主你虽贵为公主凌驾于诸女之上,却也是女子之身,不可例外。”
“哦?你又是谁?”李宁乐并不恼怒他真的拽出所谓典籍礼法,而是笑盈盈问此人身份。
那人比宋瑜内敛不少,眉眼瞧着温和,“回公主的话,臣乃翰林大学士郭祥。”
宁乐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看他姿态模样就知道是清流一派。
和宋禧哦不,宋瑜是一个路子。
“公主问完了臣,可否回应臣之说法?”郭祥很有礼貌,态度温和却咄咄逼人。
李宁乐笑容单纯:“回答你什么?”
“公主朝受国家奉养,理当为国做出表率,如今不过是叫你退回闺阁,如何不愿?”
“且《家礼》有云,女子当柔顺,贤淑,持家。公主出身高贵,乃女郎典范,应起到表率作用,若今日你入朝为官,他日别的女郎便会效仿,长此以往,国不将国,家不成家。而公主——将是整个帝国的罪人。”郭祥越说越为慷慨激昂。
顿了顿,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宁乐,掷地有声道:
“公主当真要如此悖逆道德常纲,做千古之第一罪人吗?”
“好!”大臣们发出激烈欢呼,言辞顺着郭祥之言,重新抨击宁乐。
“郭大人所言对极,就拿之前婚嫁自由权来说罢,已经引起小女郎们的效仿,质问凭何不可?”
“凭何?古往今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女郎们就是被这般带坏的!”
“没错,宁乐公主你已然是有罪,切勿迷途不知,悔改不愿。他日史书一笔,千古骂名你当真能受得住吗?”
那一个个文官说的慷慨激昂,唾沫横飞。
原本因为宁乐牵扯到他而愤怒要起的启德帝又悠悠坐了回去。
他垂眸凝视背对他的瘦弱女儿。
虽看不清此刻她面孔上的表情,想来应该是很气愤,很委屈,很无助罢。
若她回头求自己做主,该如何平衡呢。
启德帝右手指尖轻磨左手大拇指上的碧翠扳指,垂眸沉思,神色不悲不喜,好似庙堂之上的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