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也静，动也动。

本来不想吃饭的，但是想起苏理的嘱咐，高扬犹豫了。距离饭堂开饭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高扬索性趴在桌面上小憩，眼睛闭上的时候并不是黑的，因为有光的照射，是亮红的一片，高扬放松了自己的脑子，不想着做题，不想着竞赛，不想着家，不想着未来，不想着……苏理。

听觉和嗅觉逐渐变得不再那么灵敏，桌上劣质的印刷试题所散发的油墨味道好像飘远了，而窗外鸟儿的声音也渐行渐远，在他慢慢落入虚空的梦之中时，眼前的亮红好像变成了暗红。

天黑了？高扬迟钝地想。

下一秒是椅子轻轻移动的声音。高扬一下子醒了过来，鸟儿的声音和劣质油墨味都回来了。

入目是靠坐在前桌的苏理，正看着他。

“你怎么在来了？”高扬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来找你啊。”苏理大大咧咧地笑。

“你怎么进来的，门卫没有拦你吗？”学校不允许校外人员进来，但是高扬再一看，苏理穿着学校的校服，一下子恍然大悟了。

“为了溜进来还把学校的衣服穿上了。”看见高扬的目光落在他的校服外套上，苏理就扯了一下衣服说。

学校的校服是真的丑，刚开学那会儿，苏理是非常嫌弃这校服的，但是没想到离开学校的时候却意外把这套校服留了下来。

现在还再次穿上了它。

苏理穿着校服的样子，高扬已经习惯了，虽然苏理一直嫌弃校服丑，但是在高扬的眼中，苏理穿着却是极好看的。

“跟我一起走吧，车还等着呢。”苏理也不在磨蹭，直接说。

“啊？”

这对高扬来说的确是有点突然的，毕竟他已经向班主任申请留校了，衣服和东西都一点都没有收拾。

“啊什么，走吧走吧。”苏理再次催促着，根本不给高扬拒绝的机会。

“我给你发了信息说不跟你一起回去。”高扬以为苏理没有看到信息。

“对啊，但是我现在来都来了，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吧。”苏理有点无赖地说。

高扬一向是不知道怎么拒绝苏理，苏理总是有一百种办法使高扬妥协，所以他最后还是答应了。

本来高扬打算回宿舍拿换洗的衣服，苏理说拿他的衣服穿就好了，宿舍那么远，高扬就被他硬拉到校门口去了。

两个人坐上车，就没有了交流，只是司机师傅上车的时候跟苏理说苏总这几天出差不回来之外，车上除了行驶的声音就再无其他。

上车的苏理低头摆弄着手机，似乎是在回复信息。

高扬抱着自己的书包，看着窗外穿梭的影子，金黄色铺满了路，黄昏来了。

他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了一些事情，他和苏理似乎无可避免地疏远了。以前苏理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他也不厌其烦地听着，偶尔也能插上几句嘴，苏理的朋友他都认识，苏理每一次打架逃学，各种各样的事情，高扬总是可以从苏理的嘴中得知。同样的，高扬也愿意跟苏理分享他的一切。

但是什么时候这一切都改变了呢，他们之间开始有了不可说的部分，苏理的生活里出现了很多他不认识的人和事，而他也对苏理有所隐瞒。

以前他们相隔得更远，甚至连手机都没有，只能笨拙地写信，信件常常在半途遗失不见，但是他们从来不会怀疑对方不回信。后来知道电话，就攒钱打电话，两个不大点的小孩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联系，即使苏理搬了一个又一个的地方，也从来没有断过，在苏理离开村子的那段时间，他们没有任何联系，但是却能在人群中相认，在一定程度上，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但是现在，离得很近，却似乎又很远。

这又是为什么呢？

难道只是因为他们长大了吗？

还是因为他自己心里那道不明的感觉？

高扬陷入了一种迷茫的状态，他又想到了苏理那天的话。

他的心跳不由地加快了，但是又在下一秒凝滞。

两个男人出现这样的情况，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样的感情已不再似友情，而相比亲情，高扬更是无法对比，高扬迟钝，但是他也知道这样的感情大多是出现在一对男女之中的。

在世人的认知来看，男人爱女人，女人爱男人这是阴阳正道，但是女人爱女人，男人爱男人就是有悖人伦，人神共愤的。

车窗打开了一条缝，风顺着那条缝灌了进来，高扬正好对着，这使他能够试图冷静下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的，却在这时一下子占据了他的大脑。

他第一次认真审视了自己和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