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想，你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求你，求你……求你不要死……”

卢想能够感受到自己已经活不了了，活到现在，他其实已经死过很多次了，这次算是真正意义的死去，没想到还感到了轻松和释怀。

他的结局是这样，好像也并不是很坏。

很多东西他一下子就想通了，对于过去的怨恨和对苏理的偏执一下子烟消云散。

按理来说，他应该没有什么牵挂的了，但是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罗明，他却犹豫了。

罗明这样的人，卢想只见过他哭一次，那就是在三年前他的妹妹手术失败的时候。没想到罗明也会因为他而哭，还哭得这样难看，他竟然这时还想要讥讽罗明几句，但是还是没有说出口。

卢想知道自己这样的人死不足惜，死后会不会下地狱都不好说，他得到的一切都是用肮脏和掠夺堆积起来的，怎么能奢求一颗真诚的眼泪呢。

罗明和他不是一路人，其实卢想一开始就知道，但是他就是一个这样恶劣的人，他不愿意看见开在阳光底下的鲜花，而要将这朵鲜花连根拔起，变成自己的私有物，然后染上自己的颜色。

他之前利用罗明妹妹的病情去要求罗明听命于他，罗明就乖乖地听他的话，不敢有任何地怨言，卢想对罗明只是一时的兴趣，他知道罗明是他谈条件要来的，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明码标价的。

但是后来他的妹妹死去了，卢想以为他们之间联系的条件已经没有了，本以为罗明会离去，但是没想到的事，只是过去了短短几天，他就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还是像以前一样听命于他。

他以为罗明是冲着名利来的，毕竟他不是吝啬的人，对待罗明一向很大方。

于是他给了罗明许多的金钱，他们之前好像又恢复了从前的平衡。

罗明大概是最称职的部下，他很聪明，卢想交给他的事每一件都会办的很好，罗明照顾他甚至算是事无巨细，卢想也变得越来越依赖他。

他算是一个冷血的人，但是再怎么冷血的人也是有心的，即使是一颗本以为已经冷却的心。

“罗明，你——”卢想感觉自己没了力气，眼皮沉重得快要闭上了。

但是他还是能看清罗明的脸，他的眼眶已经充血发红，眼泪不断的顺着脸划下，好像跟他胸口的血一样止不住了，他的手还在不断地压着他的伤处。

卢想能够感受到他的颤抖。

“你先别说话，卢想，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罗明不断重复着，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持住最后的理智。

“不用难过，我已经活够了……”卢想断断续续的说，“不用……你……哭……”

卢想想让他不要再哭，可罗明已经不听话了。

他想让罗明回到正常的生活，其实今天之后，本就是想要告诉他这件事，他不想再让罗明待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欠自己的早就还完了。

可现在也不必说了。

“不……不……”罗明抓住他的手，低声抽泣着，他的眼泪和卢想的血混在了一起，变成了炙热的一片。

卢想感觉自己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却始终想不起来，他一向不会这样婆婆妈妈的，没想到临死了会这样，任由着罗明抱着她，这一次他不像以前抗拒他的怀抱，而是静静地待在他的怀中。

罗明这个大男人的泪好像是永远也流不尽一样，跟着卢想的血一起流着，卢想困极了，他想闭上眼睛了，但是罗明还是一直烦着他不让他睡着，没有办法，卢想只好硬撑着，算是最后实现一下罗明的愿望吧。

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救助的人员还是没有到，罗明一分一秒的数着时间，恳求着卢想怜悯他，不要就这样死去。

三年前他没有救下自己的妹妹，现在他也只能看着卢想一点一点的失去生气。

他只是想陪在卢想的身边，保护着他，但是，最后他却还是没有做到。

突然卢想吐出了一大口血，血一下子将他整个人都染红了了，触目惊心的红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这个人即将死去。

“咳咳，咳咳……”卢想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他咳得好像是在下一秒就会死去。

罗明用手将他嘴边的血擦干净，但是刚擦干净，卢想的口中就再一次涌出了鲜血，那尚是温热的血好像要将他的皮肤给灼伤一般，罗明只觉得钻心的疼痛。

但他还是不厌其烦地为他擦掉血迹，卢想的眼睛半眯着，他已经看不清罗明的样子了，可还是能感受到他咸咸的眼泪不断地滴落下来。

突然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真的撑不住了，他其实已经变得有些不舍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右手，凭着感觉覆上了罗明的脸，摸索着，只能感受到湿润的一片，而罗明已经像是被定着了一样一动不动，他任凭着卢想摸到了他的眼睛，为他擦去了那一滴眼泪，他的手是颤抖着的，但是却是那么的轻，好像下一刻就要化作风吹走了一般，罗明不敢呼吸，只是感受着他，他盯着卢想的眼睛，他的眼中的感情再也掩盖不住，汹涌地向外流露出来，罗明双手捧着他的右手，轻轻将嘴唇贴在掌心，像一个教徒一样虔诚。

卢想什么也没说，他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他能感受到罗明的吻，但是他还是什么也没说，他也什么也说不出口，他的力气已经耗尽了，眼皮也没了力气支撑，缓缓 闭上。

罗明捧着的手没了力气。

外面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罗明不知道。

雨声中除了风声，还有救护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