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好冷。”洛南湘甩下手套,蹲在火炉边,来回搓着手取暖。
“把人抬进来。”声音从外传进来,洛南湘抬头,看见她哥的身影。
洛南烛掀开帘子,外面的雪花“呼”一声地涌进来,吹跑了帐内的热气。
洛南烛伸手指了个方向,指挥两个人将冻住的雪人抬进帐内。
硬邦邦结了一层冰的人被放在榻上,洛南烛拉起妹妹,随后将火炉一脚踢到榻边,火炉平稳落地,安静地发出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洛南湘呆愣地维持着搓手的姿势,洛南烛拎起妹妹,把她放到火炉旁。
“蹲下。”
洛南湘乖巧蹲下。
“行了,继续烤火吧。”
洛南烛十分臭屁地寻了个椅子坐着,翘着二郎腿,嘴上嗑着他妹一路揣过来的瓜子。
干果的香气充斥着整个屋子,配上暖烘烘的火炉,气氛温暖的有些醉人。
洛南湘被冻得有些麻木,没有功夫跟洛南烛闹,继续靠着火炉缓着冻僵的关节。
榻上人身上的冰壳在慢慢融化,冰水将整个床榻浸湿。偶有几滴水珠落到火炉里,发出滋滋的声音。
屋里除了嗑瓜子声,就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以及搓手声。
当屋里响起第三个人的呼吸声时,兄妹俩几乎同时望去。
“醒了?”
两人同时出声,但等了好久,没有等来丝毫回应。
洛南烛收回伸长的脖子,继续缩到椅子里,手里的瓜子嗑完了,又从怀里掏出一包花生。
洛南湘顿时恼火,“啧!你什么时候藏的花生?怎么不分我点!”
一路上净嗑娘临行前给我带的瓜子!她自己都没得吃了!
烦人!
她蹬蹬蹬走到洛南烛身边,伸手去够他怀里热乎的花生。
“哎!男女有别!我可是你哥!”
洛南烛惊恐地护住胸口,伸脚去踩洛南湘的鞋,洛南湘一时间拔不开脚,继而选择反手拧住对方的耳朵,趁他去护耳朵的时机,径直去掏花生。
“哼!跟我斗!”
洛南湘像打了场胜仗一般,高举手里的花生,向败者炫耀她的战利品。
随后转身要去那边继续烤火。
刚转一半,床榻上,一个脸色苍白如纸,眼珠黑白分明又披头散发的鬼,双眼无神,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
一男一女两道凄厉的声音同时响起,住在旁边帐篷的长老端着茶壶的手猛地一抖。
嘶——
长老捂住手背,疯狂吹气。
好烫好烫!
帐内,一把热乎乎的花生被无情地摔在地上。
洛南烛洛南湘两人紧紧抱住弱小的彼此,浑身颤抖地看着床上的鬼。
“南烛南湘!发生什么事了!?”长老忍住手背上传来的疼意,手忙脚乱地带人闯进帐内。
“长老……”洛南湘声音颤抖得如同筛子。
“鬼……鬼……”
长老一进帐内,就瞧见了已经苏醒的女修。
“姑娘,你醒了?”铁长老走进帐内,伸手招呼身后随行的医修,上前诊脉。
见自己人来了,兄妹俩赶紧分开,镇定的各自望天。
哦不对,是帐篷顶。
云水秋撑起身子,神志逐渐清晰。
掌下床榻湿热,仍带余温,门口的脚步声停于身旁。外有风雪簌簌之声,内有符纸燃烧气味,看来她是在雪原被人捡到了。
一股药香飘来,云水秋拉紧脑中的弦……他们既然选择救人,想必不是什么大凶大恶之徒。
但也说不准……
趁着诊脉的功夫,洛南湘拨开人群到榻前观察。
有其他人靠近。
云水秋稳住脉象,不动声色道:“不知哪方宗派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她甫一出声,富有特色的嗓音吸引一众旁人。
有点沙哑,也很冷。
就像被酿过几十年的烈酒,叫人从耳廓到脚底板瞬间发麻。
洛南湘站在床脚处,沿着她伸出的手臂,从修长骨感的指关节,一寸一寸,细细打量至削尖的下巴,沿着锋利的轮廓线,最后投进那双缥缈无神的眼。
医修撤身至铁长老身旁耳语,洛南湘凑近几分,迟疑地伸出手。
“你……”
手腕上一股巨力而来,洛南湘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对方很快就松了手。
“抱歉。”
洛南湘心跳激增,用力捏紧手指,装作轻松道:“没事没事。”
随后有些恍惚的坐到椅子上,余光却还留在女修身上。
刚刚的速度,她只在师父师叔身上见识过……
她是谁?
一种莫大的恐慌如褪去的潮水,疯狂涌来。
刚刚的事情发生在一瞬,所有人都只当是洛南湘胡闹丢了分寸,惹起对方戒备,然而只有洛南湘才知道那一连串的动作,暗含了几分杀心。
不知那边都说了什么,但洛南湘观医修面色,判断出他应当对女修的伤势有几分束手无策。
果然,铁长老思虑几息后,叹气摇头,医修连同几名手下一同退去,帐内只余当下几人。
铁长老将医修的话简短叙述一番,一旁的洛南湘听到“神识滞涩”四字,暗自松气。修道之人失去神识,相当于失去一半灵力,若因她一时的恻隐之心为众人惹来麻烦,甚至召来杀身祸患……
洛南湘皱了皱眉,那她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铁长老见对方面无挫败之色,忍不住认真端详起她,他捋了捋寸长的胡须道:“姑娘,老朽观你周身灵气纯正,端得一派仙门风仪,绝非邪修恶徒之流。只是如今身处异界,凡行事还需小心为上,不知姑娘——”
“来自何方”这四个字话音未出,一旁有道娇嫩女声径直打断,洛南湘生怕问及来路惹怒对方,怕她心生不快,赶在铁长老之前召来手下,“去,天寒地冻,给这位姑娘准备些热汤茶来暖暖身子!”
铁长老张手欲要再问,云水秋却忽然张口,问要一柄剑。
洛南烛默不作声地旁观许久,旁人不知他心中几番思量,听到女修询要武器,便纷纷投望向他。
回程路上,他们都见到自家公子手里拿着那柄湛蓝巨剑。
洛南烛从沉思中脱离,听到她要剑,长臂一挥,用灵气将剑送至榻边。
洛南湘心急如焚,却深知自己没有理由阻拦,对方要剑合情合理,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剑落其手。
“多谢。”云水秋颔首,将剑隐在身旁。
洛南湘如同惊弓之鸟,盯紧对方一举一动。
云水秋又摸向腰间,对面传来男声:“我们发现你的时候,没有看见你的芥子囊。”
洛南烛漫不经心的摇头想道,难为他还有看走眼的一天。
……
“五日前,这里发生了雪崩,眼睛的伤是那个留下的。”
洛南烛:“按医修所言,你眼目之伤与神识之碍无关,姑娘的去处我们也不便安排,不知姑娘接下来作何打算?你既出现在此,那来这的目的想必和我们一样。”
洛南烛以为她也是为了寻宝来到这,只是不幸受伤昏迷,然后恰巧遇到来此地寻宝的他们。
但过了这几天,他们仍要继续南行。
之前愿意救她,是因为带一个昏迷不醒的外人,比带一个恢复清醒的外人好办得多。
现如今她醒了,他们的队伍不会再留她。
洛南烛双手报臂,手指轻点,一副审视的姿态:“我虽探不出来你的修为,但想必你敢一个人来这,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云水秋也听出来他话里有话,微微侧目,嘴上噙着浅笑,有礼却疏离:“多谢几位的好意,明日一早我自会离开,不会打扰你们的行程。”
云水秋淡然点头:“我确实受伤,但修为尚在,只需各位为我指明方向,接下来的路我自有分寸。”
女子答应得痛快,洛南烛反倒有些犹豫。
行事如此利落,应该不是什么心怀不轨之人。
通过她刚才的话,可以判断她至少在这里呆了五天。
而毫无意识之人,在不释放灵气护体的前提下,仅凭肉身强度抗住雪原极寒。
若非体修,又如何做到?
而这女子显然不是什么体修,她的武器是剑。
剑修想要在此地存活,也得运转灵力,她却什么都不靠……
洛南烛原本十分怀疑云水秋的出现,甚至觉得她很有可能是对家安排的钉子。
但现在看来,他的判断好像又一次失误了。
铁长老也同意洛南烛的想法。
两方互不相识,她又能在这活那么长时间。若没必要,还是让她一个人走比较妥当。
洛南湘听此,心里的巨石终于落地。
虽然她一开始觉得这个女子周身气息平顺,确实像个正经修道之人,但万一对方目的不纯,他们此行人手欠缺,且不说能不能在解决了她这个麻烦后顺利收服雪羚,能不能在她手下存活都还是个问题。
洛南湘虽心有不忍,但她能自行离开,心里还是喜悦占了上风。
“算了。”洛南烛忽视两边传来的视线,拍板定音:“还有两天,暴风雪就要到了,你安安分分修养在此,两日后,再自行返回。”
落下这句话后,洛南烛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帐篷,洛南湘赶忙追上。
铁长老眸光微动,虽然洛南烛临时反悔,但他也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便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